清晨,细雨蒙蒙。 卫辰一打开门,就看到密密斜斜的雨丝轻轻飘落下来,雨滴落在脸上,带来些许凉意,很是舒服。 春天,真是个浪漫的季节呐。 卫辰接过元安递来的油纸伞撑开,望着不远处不知何时已经绽满枝头的桃花,不由心情大好,哼着轻松的曲调,在细雨悠闲漫步。 卫辰住的小院和盛府都位于积英巷中,步行也只需不到盏茶功夫,走了不多时,卫辰便来到了盛府门前,让门房进去通报。 盛纮今日还在工部坐衙,因而并不在府上,接待卫辰的是盛家主母王若弗。 自从卫辰与盛家正式定亲之后,王若弗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对待卫辰甚至比自己亲生儿子盛长柏还要亲热几分。 说来也是苦了王若弗了,明明是个鲁直的性子,却摊上一个比老子还像老子的儿子。 这么多年来,王若弗几乎没在盛长柏身上体会过做母亲的尊严,有时还要被盛长柏委婉地劝谏一番,实在是憋屈万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卫辰这个乖巧懂事的准女婿,王若弗自然是喜出望外,对卫辰倍加珍惜疼爱。 至于卫辰,他一如既往地将王若弗当成长辈尊敬,礼数周全,言行举止中没有丝毫怠慢。 接过卫辰精心挑选的礼物,王若弗嘴上客气着,实际上却是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连忙请卫辰坐下,一边吩咐下人上茶,一边与卫辰有说有笑。 昨日晚上盛纮回家的时候就和王若弗说了卫辰被选为经筵官的事,看到丈夫提及此事时脸上颇为羡慕的表情,王若弗当时也是吃了一惊。 卫辰才多大,竟然就已经爬到了让盛纮都羡慕的位置,这日后的前途,简直就是不可限量啊!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倍受圣上荣宠、朝野瞩目的青年才俊,如今却在王若弗面前小心翼翼地拍着马屁,王若弗又怎能不心花怒放? 王若弗只觉自己仿佛是吃了十全大补丸一样,飘飘欲仙,浑身舒泰,看向卫辰的目光也是越发地慈祥。 絮絮叨叨地拉着卫辰说了半晌,王若弗才觉得有些乏了,意犹未尽地放过了卫辰。 这时,卫辰提出要去寿安堂拜见老太太,王若弗自无不可,当下亲自领着卫辰往寿安堂而去。 一路穿行于园林假山之间,不多时,二人就到了僻居一隅的寿安堂外。 卫辰站在院门口向院内望去,却见到两个熟悉的女使站在院内的正屋外,一个是如兰身边的小喜鹊,另一个则是明兰身边的小桃。 见此,卫辰不由心中一动。 然而,不等他多想,王若弗就带着他跨入了正屋大门,笑语盈盈道:“母亲,您瞧瞧,谁来了?”
正赖在屋内缠着老太太说话的两个兰听见动静,尽皆将目光投向屋门前,旋即,便看见那个她们朝思暮想的挺拔身形,跟在王若弗身后缓步而来。 视线相对的一刹那,世界仿佛停止了运转,三人忘却了一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看到意中人的眼睛。 卫辰从来不知道,那两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翦水秋瞳中,竟然可以蕴含这么多的情感,既有几分欣喜,也有几分哀怨,既有几分痴缠,也有几分气恼……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发现如兰的眼眶逐渐泛红,明兰的眼中也是泪光盈盈,卫辰才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继续对视下去了。 当下艰难地移开了视线,缓步行至老太太栖身的暖榻前,躬身:“卫辰拜见祖母,祖母近来身子可好?”
“好好好,都好。”
老太太自然早就发觉了身旁两个孙女的异样,心中不由一叹,这两个孩子对卫辰还真是情根深种,不过几日不见,就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般。 幸好有官家赐婚,否则无论卫辰娶了她们中任何一个,只怕剩下的那个都会伤心欲绝。 “如儿,明儿,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见礼?”
王若弗略带不满地瞪了如兰和明兰一眼。 如兰和明兰这才回过神来,吸了吸鼻子,脸上绽开笑容,朝卫辰福身一礼:“如兰(明兰)见过小先生。”
王若弗闻言却是皱起眉头:“都不去家塾听课了,还叫什么小先生,听起来怪生分的,该改口了。”
如兰和明兰迟疑片刻,试探着叫了声:“辰……,辰哥哥?”
话刚出口,二女脸上立马就浮上两簇红晕,娇羞地低头不语。 欸~~ 卫辰蓦地心底一颤,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又拱手还礼道:“二位妹妹好。”
“咳咳!”
眼看这三个小辈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寿安堂里的空气都快勾芡拉丝了,老太太转头嗔怪地瞪了王若弗一眼,而后用力咳了两声,总算把几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卫辰和两个兰讪讪地收回了目光,陪着老太太和王若弗说起了闲话,只是偶尔视线在半空中片刻交汇,心底都不由地泛起一阵涟漪。 几人一直聊到中午,老太太留下卫辰用了午饭,酒足饭饱之后,老太太就下了逐客令。 卫辰无可奈何,只能依依不舍地向老太太告辞,离开了寿安堂。 两个兰自然不能跟着他一起离开,只能眼看着心上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卫辰走后,王若弗对着老太太埋怨道:“母亲,卫辰好不容易来一趟,何必这么着急赶他回去?”
老太太不答,只是转头瞪着犹自神思不属的如兰和明兰道:“还看!都盯着看了一早上了,还没看够?一大早就跑来我这里缠着我说话,轰都轰不走,就这么等不及要会情郎么?”
老太太语气虽然凌厉,可见了两个孙女被自己训得泫然欲泣的样子,自己又忍不住心软,当下放缓语气,苦口婆心地劝道:“现下你们虽然定了亲,但毕竟还没进他卫家的门,越是这个时候,身为女儿家,就越是要矜持自守,否则日后有的是苦头要你们吃!”
如兰和明兰听了老太太这番话,这才恍然大悟,老太太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她们着想,连忙点头称是:“都是孙儿的错,辜负了祖母一番苦心。”
一旁的王若弗则是噤若寒蝉,老太太看起来好像在训孙女,实则又何尝不是在训她这个媳妇? 回想起自己今日撺掇两个女儿对卫辰亲热以待之事,王若弗不由心头大惭。 可过后,王若弗又面带忧虑道:“母亲说的是在理,可万一卫辰因此心里起了疙瘩,觉得咱们对他太过冷淡,又当如何?”
“谁让你对他冷淡了?”
老太太反问道:“我今日不就把他留下用饭了么,这难道也是冷淡?凡事都要把握一个度,不可太少,也不可太过,这个道理你难道也不懂?”
王若弗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