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陶大志与陈俊的小插曲后,卫辰又转头看向王尧臣,问道:“社集那日,大概会来多少人?”
王尧臣迟疑了一下,有些不确定道:“今日席间,有意参加社集的就有数十人,消息再传个几天,等到社集那天,至少也得来个两三百人,当然也有可能更多。”
卫辰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好汉三个帮。 现在的荆溪社,有日后两次入阁的盛长柏,还有才干丝毫不在盛长柏之下的王尧臣,这二人将来都是卫辰强大的臂助。 此外,陶大志、陈俊、翁定帆、唐鹤年也都是才学出众,来年很有可能考中进士。 有这几人在,荆溪社骨干已成,只要再吸收些新成员补充枝叶,很快就能小有气候。 卫辰设立荆溪社,就是想办一个科举补习班,用自己解元的名头,吸引那些有志于科举的士子,然后从中选拔人才,招贤纳士,扩充自己的小团体,为日后进入朝堂做准备。 或许日后荆溪社无法成为左右朝堂的巨无霸,但成为一个乡党,成员之间互相扶持还是问题不大的。 对于社集一事,卫辰很是上心,回去以后又继续与几位好友商议了起来。 众人议论到社规之时,王尧臣看向卫辰,开口问道:“兴云,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何要把荆溪社的社规定得如此严苛?”
王尧臣之所以会有此问,是因为立社之初,卫辰就曾定下社员不许针砭时事的规矩,之后更是补充了一系列的条条框框。 比如新成员入社必须有秀才及以上的功名,还需两位老社员共同推荐,再由社首、社副一并同意方可。 这样繁琐严格的社规,在一般的文社诗社中前所未有,因而其余几人也都与王尧臣深有同感:“是啊,兴云,江宁府别的诗社文社,都是只需社员引荐即可入社,我们荆溪社规矩这么繁琐严苛,会不会没人愿意入社啊?”
“愿则来,不愿则走,江南士子遍地,不缺那么几个。”
卫辰肃容沉声道:“我等创立荆溪社,便是希望志同道合之人能聚在一起,砥砺品行,切磋文章,待有功成名就之日,再互相提携,为黎民苍生做一点事情。 故而入社之人,必须严格筛选,尤其眼下正值创社之初,人心未定,若是混进几个宵小之徒,败坏了社内风气,那这荆溪社也就难以长久了。”
“兴云所言有理。”
盛长柏第一个点头赞同道:“听闻苏南等地的文社,往往纠集士子议论政事,动辄聚众冲击官府,胁迫当地主官,此等行径,与谋逆何异?荆溪社绝不可重蹈覆辙。”
王尧臣笑道:“倒是我着相了,一心只想着赶紧把荆溪社做大做强,忘了创社的初衷,既如此,就照着兴云提出的社规来吧。”
社首和两位社副都点了头,有关社规之事很快就在荆溪社中达成了共识。 …… 九月初九,重阳节,亦是荆溪社社集的日子。 这一日去,江宁七子一同登上江宁城外的栖霞山,来到了西麓的栖霞古寺。 陶大志早知会过寺中方丈,布置好了社集的场地,就在群峰间一处背阴的山坡之上。 除了荆溪社的七位元老之外,还有众多士子慕名而来,早早候在了此处,许多人手中都拿着一本《兴云文集》。 这本文集是卫辰来江宁赴考之前,托齐衡替自己出的,上面不止有卫辰以前那些诗词文章,还有之后两年间所作的百来篇精挑细选出来的时文和古文。 乡试放榜之后,江宁城中的士子们得知了新科解元郎的名字,便争相去书肆购买新出的《兴云文集》。 不过半日,各书肆库藏的近千册书籍便被抢购一空,不少还没买到的士子都因此捶胸顿足,恨自己来得太晚。 借着卫辰高中解元的东风,这本《兴云文集》的售卖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一时之间,洛阳纸贵。 今日能来参加社集的士子,一大半都是卫辰的拥趸,大家能借则借,不能借则互相传抄,基本已是人手一本《兴云文集》。 卫辰七人一到,就受到士子们热烈的欢迎,简单的寒暄后,几个带头的士子便请卫辰登上临时搭起来的木台,给大家讲话。 卫辰登上高台,往下一看,只见山坡上乌压压地坐满了听讲之人,有的自带蒲团,有的干脆就席地而坐,保守估计,也得有个五六百人。 卫辰激动之余,心里又有些唏嘘,也不知这么多听众里,最后能留下几个。 卫辰向众人一揖,而后说了几句欢迎的开场白后道:“今日乃为我荆溪社第一次社集,承蒙诸位不弃,拨冗前来,卫辰不胜感激。不过,有些话却是要说在前头。”
卫辰目光扫过众人,正色道:“其一,我荆溪社专为切磋经义文章而设,不谈玄,不论禅,违者自去之。”
台下众人听了,都是悄悄议论起来,倒也没有太过骚动,只是零星有十几个人离开。 卫辰又继续道:“其二,我荆溪社雅集不谈时政,不论朝局,更不许纠集社员,滋扰官府,违者自去之。”
底下众人顿时骚动起来,有士子高声喊道:“我等来此,不过是为了聆听解元郎高论,若是定这么多规矩,实非我等来此之本意!”
卫辰淡淡道:“今日乃是荆溪社社集,只择志同道合之士,之前所言,皆是荆溪社社规,愿则留,不愿亦不强求。”
底下顿时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半晌后,五六百士子便走了一半,剩下一半里头,也有不少只是单纯的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准备再听听看看。 “留下的诸位,想必都是认同我荆溪社的社规了?”
卫辰看向底下众人,沉声道:“既如此,在下身为社首,稍后便会选出十位社监来,代为巡视场内,若是有任何违反社规者,皆去之。”
“不听了,不听了!”
“一个破社集,搞这么大排场!”
“枉我为此多留在江宁两日。”
“还是回家去吧!”
底下一片喧哗,听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卫辰却是完全不作挽留,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们骂骂咧咧地离开,又默默数了数场中留下的人数。 “还有七十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