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辰等卫恕意缓过神,便拿起桌上那沓下人们的契书,挑几个给她介绍了一下。 白芷,一等女使,能写会算,有魄力,敢决断,主要负责协助卫恕意处理院中事务,管理一众下人。 半夏,一等女使,性情和顺,做事小心周全,负责照顾卫恕意的起居,贴身服侍在卫恕意身边。 二人下面还有春桃、夏竹、秋菊三名二等女使,以及冬花、冬雪、冬月、冬叶四名三等女使。 二等女使负责日常采买、端茶送水,三等女使则负责浆洗扫洒,烧火做饭。 这七人虽不如白芷和半夏灵醒,但胜在做事勤快,个个手脚麻利,忠心肯干。 四个粗使婆子中,章婆子烧得一手好菜,专门负责厨房,李婆子和刘婆子忠勇鲁直,人既机警,力气又大,用来看门护院再合适不过。 还有一个赵婆子,既不会烧饭做菜,也不能看门护院,但她却是全宥阳招牌最响的稳婆之一。 赵婆子接生经验丰富,对妇人孕期各种注意事项也是门清,经她之手江生的婴儿足有数百人之多。 最令人钦佩的是,赵婆子曾一次次将难产的孕妇从生死边缘抢救回来,从阎王嘴里虎口拔牙。 宥阳百姓都称她是安胎救产、送子保生的活菩萨。 赵婆子年纪大了,喜静不喜动,一向只在宥阳城内接生,不怎么愿意出远门,卫辰请了几次都没请动。 幸好赵婆子有个在盛家商行做管事的儿子,靠着这层关系,卫辰才把这位活菩萨请来了扬州。 在沁云院好吃好喝地供着,直至卫恕意平安生产之后,再礼送她回宥阳。 除了这十三个女使婆子之外,还有两名跑腿使唤的机灵小厮,加在一起,共是十五名仆役。 卫恕意坐在床上,静静听卫辰的介绍着这些人,待卫辰尽数说完,她看着桌上一沓契书,一沓银票,不由轻叹一声,心中感慨万千。 从人手配置到银两花销,卫辰已经替她把沁云院的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可谓是用心良苦,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担心出头冒尖,引来祸患? 其实不用卫辰劝解,卫恕意自己就明白,这根本就是她自己在骗自己。 她在盛家不争不抢,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哪怕受尽了委屈,也只是默默咽到肚子里,从不吭一声。 盛纮难得来一趟沁云院,卫恕意也没有丝毫挽留之意,反而巴不得盛纮赶紧离开,免得引来暗中的嫉恨。 这难道还不够隐忍么? 可换来的是什么? 好歹卫恕意也是盛家的小娘,还怀着盛纮的孩子,却连基本的炭火吃食都供应不上,落得靠典卖首饰才能勉强度日的窘迫境地。 一味的忍气吞声,换来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压迫。 这个道理,卫恕意何尝不明白? 可明白又如何? 王若弗是明媒正娶的大娘子,有尊贵,有体面,儿子争气,还有娘家撑腰。 林噙霜虽是妾室,但也育有一儿一女,受尽盛纮宠爱,排场比王若弗这正头大娘子都差不了多少。 面对这两位,卫恕意无力去争,也不敢去争,只能摆出“不争”的姿态,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只求施舍一隅安身之地。 可人算不如天算,盛纮一次突如其来的兴致,无意中给卫恕意肚子里带来了一个小生命,却也将卫恕意推到风口浪尖上。 王若弗不待见卫恕意,林噙霜更是担心卫恕意生下男孩会威胁自己地位,处处针对于她。 卫恕意左支右绌,早已是身心俱疲,要不是为了腹中孩子,恐怕她早就支撑不住了。 然而,就在卫恕意几乎就要对未来绝望之时,卫辰从天而降,让卫恕意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卫辰带来的人手和银钱确实都是卫恕意急需之物,但这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卫辰的出现,告诉了盛家所有人,卫恕意娘家有人,从此再也不是无根浮萍了。 卫恕意突然发现,卫辰一来,自己什么都有了。 卫恕意看向眼前这个俊逸儒雅的翩翩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辰哥儿,今日才是你我见的第一面,你为何要这般费心思帮我?”
“因为你是我姑母啊!”
卫辰没有丝毫犹豫,理所当然道。 因为你是我姑母啊!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卫恕意只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不由鼻头一酸,颗颗泪水夺眶而出。 “哎呀,姑母,你这是……” 卫辰见卫恕意哭得梨花带雨,一时间也是慌了神,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卫辰都最怕女人哭了,一看见女人掉眼泪,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哗啦! 隔绝内间外间的厚帘子一下被掀开,听到动静的小明兰慌慌张张地钻了进来。 见母亲以泪洗面,明兰心痛不已,连忙叫小桃拿来帕子,自个儿爬到床上替卫恕意擦拭眼泪。 她一边轻轻地拍着卫恕意的背,一边对卫辰怒目而视:“你这个大坏蛋,肯定是你把我娘弄哭的!”
卫辰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明兰,不得对你表哥无礼!”
卫恕意哭了一阵,情绪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见明兰对卫辰出言不逊,连忙开口呵止。而后挥了挥手,吩咐明兰:“明兰,这是你辰表哥,去,给你表哥行个礼。”
“娘——” 明兰拖着长音,一脸的委屈加不情愿,可看到卫恕意眼神中的怒意,明兰还是认了怂,一咕涌一咕涌地挪下床。 在卫恕意的注视下,明兰迈着小碎步走到卫辰面前,不情不愿地欠下身去:“表哥。”
“乖。”
卫辰应了一声,满面春风,俯身就要去摸明兰的脑袋。 “摸头会长不高的!”
明兰不敢躲,只能瞪着卫辰,咬牙用气声威胁。 卫辰只当没看见,继续肆意揉搓狗头。 嗯,手感果然不错。 卫辰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而后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金锁吊坠,一块羊脂白玉佩,放到明兰手心里。 “喏,这是表哥送你的见面礼,拿去玩吧!”
谁要你的东西! 明兰头上被薅了一把,很是不爽,正想呛卫辰几句,却听卫恕意沉声道:“明兰,还不好好谢谢你表哥?”
“哦——” 母亲大人有令,明兰也只能认命了,听话地接过金锁和玉佩,欠了欠身:“谢表哥赠礼。”
卫恕意歉然道:“辰哥儿,明儿年纪小不懂事,你莫要见怪。”
“姑母多虑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见怪的?”
卫辰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看向明兰时的笑容温暖灿烂,一如冬日初升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