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仅是被木架和破布围起,能勉强遮挡的空间罢了。里面也没有隔间、隔帘类的东西挡着,就这样吃喝拉撒睡全都在这方空间内解决,其间隐隐飘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脏、乱、差,是对这片生存空间最简洁、也最精确的概括。名叫玛丽的女人埋头用力地擦着矮桌上的油污,不去理会男人的咒骂。男人窝着一团火,碰巧玛丽在擦他面前那块桌面时,不小心踢到了他露在拖鞋外的脚趾,不痛,却足以点燃那一团火。“啊——”被扯住头发的玛丽痛呼声刚吐一半,就想起了什么似的,强行将声音吞了回去,哀求男人放开她。“我不是故意的,吉凯,放过我吧,求你......”角落里有两个小女孩站起来,想上前救下母亲,但跑到跟前望着父亲狰狞的脸时,像是猛然想起什么痛苦的回忆,又停住一切动作,一时竟连呼吸都不敢,只身子不受控地颤抖着。吉凯连着扇了玛丽几个耳光,见她死咬着唇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才无趣地将她甩开,继续喝着酒,咒骂她生不出男孩。三岁的小女孩拉着小她一岁半的妹妹,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乱糟糟的头发下,眼睛空洞无神。“我......我也不想生女孩的啊......”女人唯唯诺诺地缩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一眼都没瞧过那女婴。女婴睁着大大的眼睛,左耳耳垂上缀着一颗黑色小痣,浅色薄唇乖巧地闭上,全程不哭不闹,安静极了。吉凯的酒喝光了,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摔,气血上头指着女婴怒喝。“前两个倒也算了,这次这个连哭都不会,从出生到现在,三天了,就昨晚出过一次声,我看是养不活了......”说着就要将女婴举起往地上扔。赤遥:“!!!”
草,这下不会真的要落地成盒了吧!玛丽见状,这才忍不下去一般,鼓起最后的勇气,将孩子从吉凯手中夺下。奈何她力气不够,又被那惯性一带,女婴的两脚就重重地磕在了墙边上。孩童本就脆弱,何况这还是个刚出生三天不到的婴儿,娇嫩的脚踝登时就肿起来老高,红得刺眼。“别这样,吉凯,再怎样她都是你的孩子啊......”女人抱着孩子,眼泪横流,哀求着自己的丈夫,“你不想要她,我们、我们可以把她送人的......”“送人?呵,谁会要一个养不活的女孩!”
“我......我们可以夜里把她放到教堂后的河里......”那是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废弃教堂,像是曾遭受过什么重创的样子,成了一栋危房,藤蔓锁链一般缠绕其上,阴森森的。抱着孩子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见到这幅场景的玛丽心里毛毛的,越过了教堂,黑色的河流才出现在她眼前。在她将孩子伸到河面上时,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什么扯了扯,她顿了顿,没有低头瞧婴儿一眼,狠心地闭眼咬了咬牙。“咚”的一声重物落水声,预料之中的头发被扯的疼痛也并没有传来,这位才十九岁的年轻母亲转身时,却是泣不成声。待玛丽走远,黑色的河面浮起一个人头,他无聊地咕噜噜吐着泡泡,底下黑色的触手拎起一个小东西细细打量着。女婴惨白着小脸,气息微弱。“啧。”
黑色触手拎着女婴的小细腿,将她倒提起来抖了抖,又在她后背上拍了拍。小女婴呛咳着,却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凭着本能抱住附近唯一的实体。生命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小东西居然顽强地醒过来了,只是呛水呛得厉害,又本能地只知道哭,感知到她这种情绪的怪物,被搞得有些不耐了。他失去了兴趣,准备将这个小东西扔回水里,却感觉自己的触手被什么柔软的、比水温稍暖的东西抓得更紧了。低头对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瞳孔中只倒映着他的样子。月辉泻在他银色的长发上,几颗水珠顺着他的额角滑下,纯黑色的眼睛显得有些吓人。“.......”默然良久,直到女婴的体温愈发滚烫起来,打了一个接一个喷嚏过后,他像是这才想起她还是个脆弱的人类幼崽的事情。黑色的多触角怪物歪了歪脑袋,水下又伸出两只触手为她系上一串闪着月辉的珍珠项链。确认系好后,他带着女婴潜入了水中。赤遥甫一没入水中,珍珠就散发出更强烈的银光,水中迅速出现了一个大型避水气罩将她包入其中。他游了许久,光线也全部消失,一路上只剩水声。在这寂静到有些吓人的环境中,一声试探性的机械娃娃音显得格外明晰。她感觉到带她走的那只水怪停了下来,入目不是之前的黑暗,圆润似成人一拳大小的珠子发出月辉般的银光,照亮了周围,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闪着微光的各式贝类、鱼骨,像是一座水宫。她抓着的触手尽头,连接着一个人首章鱼身的黑色水怪。明珠与他的银色长发交相辉映,单看脸的话,确实漂亮又温柔,仿若神明。只是在她看去之时,那水怪歪了歪头,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小东西,想活下去吗?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一瞬,神明不见,只剩魔鬼。她不懂一只水怪为什么要试图跟一个小婴儿沟通。水怪也像只是例循仪式,问过她之后,往她嘴里塞了颗泛着磷光的小珠子,随后又将她塞到了一头没了脑袋和皮肉的鲨鱼骨架中。这让她想到了她曾在古博物馆中看到的套娃。这次她没有收到任务剧情,连所用身体的记忆也没有,关于她的身份的资料信息也没,或许是没有系统的原因。她刚开始思维发散,身体就陷入了剧痛之中,如千万根细针渗入肌肤,细细密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