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邵沫进入民谣阁内,只觉得眼前烟雾缭绕,糜烂不堪。他的濡儿竟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过了一阵,便有人嚷嚷道:“花魁呢?怎么还不出来,让爷等了这些时辰了,再不出来,爷就把这掀了!”
“这什么破阁子,老子是花了钱的,就给老子安排这些个货色?!我呸!让你们花魁出来!”
谩骂声越来越多。突然,传来一阵琴声,伴随着琴声响起,下面的人都禁声了。只见台上飘起白雾,白雾中渐渐出现一抹红色身影,濡花将手中的红丝甩开,伴着琴声起舞起来。邵沫一时间呆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濡儿,她很美,真的很美。呼喊声,掌声,连绵不断,甚至还有人吹哨。濡花做完最后一个收尾动作,随后欠身一礼。“濡花姑娘,张某可有机会请你喝一杯啊!”
这人对着台上就是一喊。濡花淡笑,她迈着台阶下来,轻步走去,直接拿起这人手中的杯子,不做犹豫地饮下。“濡花姑娘,他的酒你给面子喝了,那李某的这杯呢?”
又一人喊道。“李公子说笑了。”
濡花淡淡一笑,走向另一桌,同样端起杯子喝下。一时间,越来越多的人“请”她喝酒。她都没有拒绝。“邵某也想请濡花姑娘喝一杯,不知濡花姑娘可愿赏脸?”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能听清。濡花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终于开口了。“邵元郎能敬濡花酒,那是濡花的荣幸,岂能不喝。”
举止优雅,一气呵成。她往杯中续酒,接着举到邵沫眼前:“濡花可有荣幸敬邵元郎一杯?”
邵沫就这样看着她,不语。众人皆都看向他们。他不回,濡花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久到她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快维持不下去了。良久,邵沫冷言回道:“邵某不会饮酒。”
她顿了顿,不免自嘲一声:“是濡花僭越了,还妄邵元郎莫怪。”
独自将手中的酒饮下。见她转身就要离开,邵沫一把将她拉住,迫切的问道:“濡儿,你可愿意与我私奔?”
只要她点头,他便不顾一切地立刻带她离开这里,去过他们想过的生活。濡花背对着他,手渐渐握紧,她强忍着眼泪,笑道:“公子莫要戏耍濡花了,在这楼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今天戴王公子赠的簪子,明天戴张公子赏的蜀镯。你说爱我。不嫌脏吗?”
“濡儿,你不信我?”
濡花转过身看向他:“邵公子,您若不便饮酒,就不要耽误濡花与其他公子喝酒,今日这酒钱,濡花请了,邵公子身份高贵,还是少来这种地方吧,就不送公子了。”
“是啊,邵元郎乃是读书文人,怎能与我们这些粗人相提并论?快走吧!”
驱赶的声音开始出现了。邵沫全然当做听不见,他还是不甘心。“濡儿,你可记得你与我在贡院时兑下的诺言?你说你会识我 知我,信我……”“是吗?那可能要让公子失望了,当初濡花是有那么一点想做状元夫人的,可如今,濡花已然没了兴趣。”
他脸色一僵,随后低笑了几声后说道:“还是濡儿厉害。”
他渐渐松开了她的手:“邵某也要多谢濡花姑娘这几日的陪伴,若是没有濡花姑娘,邵某定不会高中,邵某再次谢过姑娘,从此以后,我与姑娘两不相欠。”
话落,便对着面前的女人一礼,接着不作片刻犹豫,直接转身离开。濡花愣住,他就这样走了吗?他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突然,濡花在众人面前倒下,很是突兀。“啊!姑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一旁丫鬟惊呼!整个楼内都混乱了起来。“邵沫,你别走...求你,别丢下我...”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哀求之声已被淹没了。濡花这一倒下就是好几日,容母自责不已,每天悉心照料,牧染也是急匆匆地从姑苏赶到了枫桥镇,一直陪伴在床边。眼下这种情况,邵沫定然不适合再出现在民谣阁,他唯有每日从牧染寄回的信中了解到小濡的情况,连偷偷地去看上一眼都很困难。这让牧染痛恨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染儿姑娘,谢谢你这几日守在濡儿的身旁,濡儿能有你这样的好姐妹,是她的福分。”
容母说着抽出帕子抹去眼泪。牧染扶着容母来到桌前坐下,为她倒上一杯茶。“容伯母,您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先回屋好好休息吧,这里还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小濡的。”
容母连连挥着帕子表示无碍,她悲哀道:“濡儿从小就没了爹娘,是我将她抱了回来,教她识字作画,抚琴吟诗,将她培养成了这枫桥镇有名的“才女”,做爹娘的,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一番出息呢?我疼爱濡儿,就连她的婚姻大事我都由她自己做主,可是,偏偏这人是邵林渊之子,若不是当年,我岂会轮若至此?”
容母一边说一边深深叹气:“我啊这心里头都明白,也不完全是他邵林渊的错,他并不是没来救过我,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在这阁里一呆就是一辈子,何尝不痛苦呢?也害的濡儿为这事病倒了,我这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唯独这次,就让我做一回恶人吧,哎,病了也好,希望这次病倒能让她忘掉过去,我也属实不想在忆起那段回忆了。”
后来在牧染的劝说下,容母终于答应回屋休息。牧染也答应了容母,不会将当年的往事告诉邵沫,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邵伯伯膝下已有一儿一女,何必再让他忆起当年的事而感到自责呢,其实说到底,容母还是不忍心的。哎,女人这一辈子为了爱情,付出的太多了...小濡和邵沫...就看他们的造化吧,若这关都不能挺过去,谈何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