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发出刺耳的嗡鸣。宋檀儿假装被吓到，往后蹦跶了半步，举着氧气面罩哇哇乱叫起来。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影冲过来，从她手里夺过氧气面罩，手脚麻利帮晏沉舟戴上。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仪器重新正常运作。“大少奶奶，你在干什么？”
管家蒋姨恶狠狠瞪着对面犹如可云附体的女人。她从小看着晏沉舟长大，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半个月前晏沉舟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她每天不眠不休地亲自照看。刚才一进门，就看到这女人拔了晏沉舟的氧气管，吓得她心都快跳出来了。幸好她来得及时，不然今天办婚礼，明天办葬礼。宋檀儿缩着脑袋，低垂的眼眸中闪过讥讽。她现在是个疯子，不闹点事，怎么对得起她的精神病人设？刚才她听见脚步声，才临时起意拔了晏沉舟的氧气管。时间估算得刚刚好，不会让他真出事。“问你话呢！”
江姨攥着拳头，努力克制把这女人暴揍一顿的冲动。“我……”宋檀儿指了指床上的晏沉舟，“喊他，起床。”
蒋姨看着她呆滞的眼神，忽然反应过来。宋家把那个疯子嫁过来了！追大少爷的人，能从金州桥排到凯旋门，现在却娶了一个疯子。她心里为晏沉舟鸣不平，但也无可奈何。现在家里是二少爷当家做主。就算二少爷让大少爷娶条狗，她都没有多嘴的资格。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照顾大少爷，祈祷他早日醒来。“大少奶奶，这个东西不能动，知道吗？”
宋檀儿扣着手指，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蒋姨担心晏沉舟被这个疯子搞死，声音陡然拔高：“这个东西不能动，听见没有！”
宋檀儿浑身颤抖，双手下意识挡住脑袋：“别打我别打我，我会听话的。”
蒋姨见她反应这么激烈，微微一愣。这应该是长期遭受暴力，形成的应激反应。她心里一软，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宋檀儿快抖成筛子了，想要躲开又不敢，哆哆嗦嗦把头凑过来。蒋姨眼睛一酸，收回手温声道：“别怕，我不打你。”
“真的？”
宋檀儿抬起头，呆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蒋姨看得心酸，指了指晏沉舟的床，温柔哄着：“以后你不要靠近这里，好吗？”
“好。”
宋檀儿乖乖点头，垂眸看着床上的人。刚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他依旧毫无反应。她想要在这里活下来，只能靠自己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暗中的眼睛挖掉。“啊！”
她猛地躲到蒋姨身后，惊恐地大叫起来，“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蒋姨见她突然发病，赶紧拍拍她的手安抚：“大少奶奶，你怎么了？”
“有怪兽，红色眼睛。”
她颤颤巍巍指着门口的方向。蒋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无奈地叹气：“那是插座，不是怪兽。”
“插座？”
宋檀儿咬着手指走过去，扣掉插座上的盖子，从里面拉出来一个东西，“这是什么？”
是个针孔摄像头。蒋姨脸色一僵，这应该是二少爷装来监视大少爷的。“插座里的小零件。”
她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假装不知道这个高科技玩意儿。“好吃的。”
苏檀儿嘿嘿傻笑起来，一口咬住摄像头，口水直流。蒋姨忙不迭阻拦：“大少奶奶，这是零件，不是零食，你要是饿了，我下去给你拿吃的。”
“我就要吃这个！”
宋檀儿揪掉针孔摄像头的线，用力咬了一口，“呸”的一声吐出来。“这个不好吃，我要去找好吃的。”
不等蒋姨阻拦，她又奔向下一个插座。一楼客厅，晏承乐从监控里看到宋檀儿拔了晏沉舟的氧气管，乐得笑出声来。这女人真是个意外之喜。有了她在，晏沉舟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她折腾的。他关掉监控，拍了拍宋永昌的肩膀：“还是宋总会办事，深得我心。”
原本嫁了一个疯子过来，宋永昌还提心吊胆，辩解的说辞搜罗了一箩筐。没想到真像宋云熹说的那样，这份大礼送到晏承乐心坎上了。“宋总满意就行。”
他满脸谄笑，“檀儿情绪不稳定，难免会惹事，以后就劳烦宋总多费心了。”
“好说。”
晏承乐抬起头，看着二楼紧闭的房门，嘴角勾起，“期待她给我带来更多惊喜。”
宋檀儿三下五除二，把房间里针孔摄像头全拆了，坐在地上挨个咬一遍。蒋姨扶额叹气：“大少奶奶，这房间里的东西，不能乱动，知道吗？”
宋檀儿充耳不闻：“一、二、四、八、七、九……”跟一个连数都数不清的精神病讲道理，简直是白费力气。“大少奶奶，你先在这里不要乱动，我下楼去看看。”
要是二少爷发现监控被拆，还不知会变本加厉做出什么事来。走了两步又不放心折回来：“你跟我一起下去，我怕你再拔大少爷的氧气管。”
“不动。”
宋檀儿头摇得像拨浪鼓，“动，打。”
她害怕挨打，所以不会乱动。她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下去说不定会冲撞了二少爷，到时候肯定会被惩罚。蒋姨心软了一下：“那你乖乖的，我很快回来。”
“好。”
宋檀儿乖乖答应，继续数着她那永远数不清的摄像头。听见蒋姨脚步声走远，她眼神一凛，起身走到门口，反锁上门。很显然，管家事先并不知道房间里有监听设备。背后那人要是真关心病人，大大方方装个摄像头就好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晏沉舟也被人监视了。不过他一个植物人，有什么监视的必要？刚才她在拆插座时已经注意看过了，其他地方没有藏针孔摄像头。现在只剩下晏沉舟的床了。宋檀儿蹑手蹑脚走到晏沉舟床边，把床头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找到任何监听设备。被褥、枕头下也仔细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视线移到晏沉舟身上，她迟疑了几秒，伸手掀开被子。晏沉舟结实的胸膛和腹肌，在白色T恤下显出分明的线条。宋檀儿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舔了下嘴唇，一咬牙伸出手，掌心传来温热坚硬的触感。尽管知道对方没有任何知觉，她还是忍不住脸颊一热。“咳咳！我不是占你便宜，我就是找个东西。”
她清清嗓子，此地无银地解释一句。把晏沉舟全身摸了个遍，没有找到监听设备，宋檀儿反倒冒了一身汗。窗外的阳光刚好漏进来，打在晏沉舟轮廓分明的五官上，她心跳忽然漏了半拍。“还挺好看。”
话说出口她自己吓了一跳，她飞快帮晏沉舟盖好被子，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我的意思是，你长得这么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话音刚落，晏沉舟突然睁开眼睛，清亮的眸中没有丝毫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