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这你都信?都信了啊!?”
云念卿笑的前仰后合,笑到捧腹。君殇面色森冷,黑漆漆瞳仁看着捧腹狂笑的人。放肆到极致又带着狂妄、嘲讽的笑声在阴暗的监牢里蔓延。不知笑了多久,云念卿捧着腹部,纤纤玉指擦拭着大笑而溢在眼角的泪花。“都说太子殿下智多近妖,心思缜密。”
“怎么今儿个,瞧着也不太像啊。”
“这种骗鬼,鬼都不相信的话,你竟然信了。”
她又抑制不住的低笑,“太子殿下你可真是太……”纠结了一下用词,选了一个比较委婉的,“单纯了。”
“你骗孤?”
君殇声音冷如冰窖。倏地,云念卿笑容戛然而止,凝视牢内喜红身影,“不然你觉着呢?”
“几年来,你就一点没有动摇?”
对方似不死心的反复确认,“卿卿,想好了再回答。”
令人胆寒的压迫感袭来,云念卿笑容尽散,没有一丝伪装跟犹豫。冰冷两个字脱口而出,“没有。”
“你不会真的觉着从肮脏的冷宫爬出来,弑兄上位就能改变一切?”
“并没有。”
她声音寒凉,字字如冰刃,相处几年早就知道如何戳对方痛处,“你骨子里,还是那个在冷宫里,被人脚踏,被人唾弃。”
“肮脏至极的人。”
“外边的华丽,身份的粉饰也掩盖不了这身蟒袍之下的蛆虫遍身!”
“你君殇!再怎么爬,都掩盖不了你骨子里肮脏龌龊的事实!”
云念卿字字珠玑,咬词清晰。每说一句话,君殇眼底就红几分,颇人戾气荡开铺天盖地,弥漫整个监牢。云念卿脖颈挺立,冷眼对视,“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她勾唇一笑,环视一圈,“果然,你还是更适合待在这种地方。”
云念卿冷嘲一笑,转身离开。这次君殇没有出声阻止。离开大理寺,云念卿站在门口合眸仰天,深吸一口气。手中檀木佛珠飞快捻动。片刻后睁眼,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压抑内心许久的话终于说说出来了,再也不用克制小心翼翼。她走向靠边停的马车,白榆赶紧搀扶上去。“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吧?”
“嗯,都妥当了。”
“时间差不多了,这么多天缓和,该有结果了。”
她坐在马车里捻动佛珠,神色淡淡,心如止水的模样,“阿昭在下面等的够久了。”
“再等,该着急了。”
“是。”
马车从零零散散的行人间路过。大多数百姓都在皇宫外,街上连行人都少了许多。最繁华的街道都冷清了下来。马车匀速使过。二楼厢房现在窗边的身影看着马车离开的身影,一直没有收回视线。“现在是最佳时候了。”
“如今皇子只君殇一人堪当大统,陛下肯定会有心维护,就算严惩也不可能以命抵命。”
“但,您出面就不同了。”
“有其他皇子可以竞争的情况下,陛下选择更多。”
“更何况,陛下一直都坚定不移的选择的您。”
元老太傅躬身劝说。现在就是最佳时候,所有人都在为前太子请命。万众归心,大得民心。暮揣着双手,“不是。”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以前他轻看君殇,但从天花一事能看出。他就算没有气晕加身,手段依旧在。这次就这般毫无阻碍,甚至没有反抗就入了大理寺。事出反常必有妖。“等孤指令,不可擅自行动。”
“是。”
元老太傅颔首,“那个……殿下的太傅,想见见您。”
暮揣着的两手放在后背,“现在不是时候,时机到了自然能见到。”
几日过去,皇宫还是没有明确回复。临秋的夜,跪坐皇宫外的百姓们。在皇城每一个角落的百姓,都手拿一盏白色天等。上面是大大的奠字,写着祭奠君惜昭的话。一盏又一盏白色天等冉冉升起,黑夜被天等照亮。一眼望去,千千万。飘向五湖四海,飘向天盛的每一寸土地。万千天等密密麻麻,其场面之壮观,宏伟。所有人都站立垂首,沉默着祭奠,思念。天上的白色天灯飘到皇宫上方。宫女太监们皆是为其驻足。“陛下,外面……”大太监忙不迭跑进御书房,皇帝揉着太阳穴,“皇宫外的那群人又开始闹了?”
“不是,没有闹,就是……”皇帝“刷”的起身,大步走出御书房。一阵亮光映入眼帘,抬眸就是密密麻麻写着“奠”的白色天灯。皇帝面色一滞,脚步骤然而止。“是朕……”他瞬间似苍老了许多,“是朕毁了昭儿。”
有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储君,他应该高兴。昭儿出生就被立为储君,由他亲自教养,往皇帝方向培养。他仁善仁和,得民心,得民意。他这个做父皇的应该高兴,应该满意。然而他却,不知何时生了忌惮。担心昭儿民意太盛,盖过自己。皇位从来都是他的,他怎么会通敌逼宫。昭儿风头太盛,不懂收敛。他只是想敲打敲打收监,结果却成了天人永隔。“当今太子,杀兄夺位,陷害兄长,德不配位……”皇帝犹豫许久,“收押天牢,今生不可踏出一步。”
大太监心头一颤。唯一能继位的皇子不可出天牢,这天下怕不是要乱了!“是。”
大太监躬身离开,出门时与一个身影擦肩而过。他走了两步回看一眼,发觉这样做不对赶紧收回视线。这人,似乎是太子身边的人呐……皇帝这道手谕一出,全城狂欢,举城同庆。街头巷尾,因为二办大婚的红绫还没撤。瞧着格外喜庆,比新年气氛更浓。意料之中,又有点意料之外的结局。意料之中,是皇帝不会赐死。意料之外是永久关押天牢。看着漫天奠灯,云念卿双眼蓄泪,总算是摘掉了逼宫通敌的污名。阿昭生前就受人敬仰爱戴,身后怎么能被人唾弃辱骂。就该如现在这般,被世人祭奠。她抓起一酒壶抬头就灌,笑的肆意狂妄。明明是大笑着,却能感觉到那笑声的孤寂跟悲凉。猛灌一口,她狂笑不止,又抬手。手腕就被一股力握住,“什么事,如此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