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车辆刮过地面的沙尘，绝尘而去。
何奥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独自靠在第二实验室那个小巷外的街道边缘，打开手环，翻动着夏娃为他整理好的第二实验室的资料。 这些资料是他这一次最主要的收获，他在胡恩下到地下之前，他就已经去翻了第二实验室的仓库，那里什么都没有。 研究员说，他们生产的所有基因药剂，每天早上都会被被取走绝大部分，而剩下的，也被军官制服男人用在了阻拦何奥的道路上。 不过何奥找第二实验室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些基因药剂，这是顺道查看了一下。 他一页页的翻动着手中的资料，最主要是那些有关神秘人的报告和资料。 这些资料维安娜那边也有，不过主要拷贝工作是夏娃做的，维安娜那边只有一些简单的涉及‘杰斯’和‘神秘人’的记录资料，没有基因药剂的资料，这些记录资料才是她关心的。 此刻她也在观看着这些资料，并时不时通过耳机和何奥吐槽两句。 何奥则听着她的吐槽，仔细的阅读着大部分资料。 神秘人建立的第二实验室并非是在和杰斯闹翻之后才重新组建的，事实上这个实验室和杰斯所在的第一实验室几乎是同时建立的。 每当杰斯的研究有一个阶段性成果，第二实验室就会尝试复现这个阶段性的成果，整个实验室的进度基本上和杰斯的试验进度同步。 不过第二实验室里没有那些杰斯之前手工攒出来的实验设备。 这些实验设备的灵感基本上来自于杰斯精神状态不正常，灵感爆棚的时候，对于某些关节步骤具有很强的加速作用。 因为其过于简陋，里面很多核心结构都是靠某种玄之又玄的关键枢纽连接起来的。 用维安娜的话来说，就是，“杰斯叔叔你做的这些东西，就像是把一只鸟的翅膀装在了屁股的位置，把脚装在了翅膀的位置，但是它居然旋转着脚，像直升飞机一样飞起来了，还飞的贼快。”维安娜也是懂机械的，她曾经手搓出来过可折叠的外骨骼装甲。 对于杰斯制造的机器，维安娜看不懂，但是她大受震撼。 事实上，杰斯自己都无法复刻这些机器，所以第二实验室也无法量产这些机器。 在杰斯推动实验进步的时间里，第二实验室大部分课题都是在研究如何绕过杰斯制造的机器，以正常的仪器复现出杰斯的成果。 他们有一定的进展，但是进展不大，他们研究出来的流程通常都要比使用机器的流程复杂十数倍，而且产量只有杰斯的几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 所以神秘人和杰斯闹翻，神秘人开始追杀杰斯之后，他们就直接把第一实验室搬空了，把杰斯制造的机器都搬到这里，开始基因药剂的大规模制造。 当然，虽然第二实验室原本的生产流程没有杰斯的流程快。 但是经过长期的探索，他们还是储备了大量的‘原材料’，所以当杰斯制造的那些设备被拉到第二实验室之后，他们就能快速大规模的开始生产基因药剂。 而这也是第二实验室的那些研究员这么崇拜‘杰斯’的原因，他们千辛万苦才能做出来的东西，杰斯轻而易举的就做出来了，在看到了杰斯的机器的生产效率之后，他们的震撼更加无以言表。 无形之中就衍生出了对杰斯的敬畏乃至崇拜。 不过，其实第二实验室最主要的作用，并不是制造基因药剂，虽然基因药剂在第二实验室的工作流程中占据了重要的部分，但是通过实验室记录的资料来看，神秘人更加关心的东西是另一个， B级基因药剂的开发。 第二实验室通过修改杰斯的部分配方，加入人为制造的‘代价’，制造出了能获得更高超凡力量的基因药剂。 但是这些基因药剂调配，都是需要相应天赋序列的拥有者的鲜血的，神秘人能够控制的超凡者，最高也只止步于C级。 制造基因药剂所需要的血液并不少，而且有较高的失败率，那些为基因药剂提供鲜血的D级，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几乎都被放干鲜血而死。 哪怕是身体恢复能力极强的C级，也顶不住这么放血。 原本神秘人控制的用以提供鲜血的几个C级，包括‘战士’，‘驭火师’，‘荣耀骑士’这几个天赋序列的原本持有者，都因为放干了血，陷入了濒死。 C级自身的恢复能力支撑不起这种程度的放血了，他们强大的生命力又支撑着没有鲜血的他们不死。 夏娃拷贝的第二实验室的资料里也记载了这几个C级的后续结局，他们在放干了鲜血之后，被神秘人杀死，体内的天赋序列又被重新提取出来，制成了秘药。 这些资料里并没有提这些秘药之后的安排，但是凭借着杰斯多年与神秘人相处的经验，以及之前的遭遇，何奥也大概想通了神秘人之后的安排。 找到那些这几个C级天赋序列秘药对应的前置天赋序列的D级，让他们晋升，然后成为新的‘血包’。 人是会死的，但是天赋序列却永远存在。 事实上，神秘人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会成为‘血包’的‘C级’，就是何奥在应急走廊里遇见的那个三人小队。 神秘人许诺他们，在杀死‘杰斯’之后，会给他们后续的天赋序列秘药。 当然，满心欢喜的上来围杀何奥的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C级天赋序列如果仪式控制的好的话，晋升还是比较容易的。 有较大概率不会在晋升的时候陷入疯狂，所以这种‘回收再利用’的手段可以有效，并且神秘人也可以较好的控制住C级，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血包’。 但是到了B级就不一样了。 先不说B级能不能被控制好‘回收再利用’的问题，依照B级的战斗力，不要说神秘人，哪怕是惠尔美医疗财团都没有把握能让一个B级冒着可能死亡的危险，成为这个实验的‘血包’。 所以B级基因药剂就不能再使用B级超凡者的鲜血了，要用其他的东西代替。 而整个B级基因药剂研究就是在研究能代替B级鲜血的东西。 很完善的逻辑，这个逻辑并不是何奥推导出来的，而是在一份‘B级基因药剂研究的必要报告’中阐述的。 这份报告很显然是一份内部报告，是一份神秘人交给某个财团董事会的报告。 报告中并没有提到这个财团的名字，不过大概率就是惠尔美医疗财团。 从这份报告的内容来看，这份报告的主要目的，是神秘人试图说服惠尔美医疗财团董事会给他拨款研究B级基因药剂。 除了有关B级鲜血难搞，无法‘回收再利用’以外，神秘人还花很多篇幅叙述了B级基因药剂优势。 这份报告落款的时间是在去年，那时候杰斯还没有完成基因药剂的研究，但是神秘人已经在寻求新的拨款了。 而这个报告最后也成功了，从第二实验室的资料来看，第二实验室在那之后不久，就获得了大批的研究款项。 神秘人说服了惠尔美医疗财团的董事会。 而他的说服逻辑也很合理，研究B级基因药剂这件事，本来就是惠尔美医疗财团必然会选择的，最终第二实验室也似乎在B级基因药剂的研究中获得了巨大进展。 这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 就像那个三人小队在围杀何奥之后，可能会获得他们想要的天赋序列秘药，然后顺利晋升，在他们最终被神秘人控制起来成为血包之前，他们或许都会认为事情发展是合理的，对他们有利的。 神秘人是一个很会玩弄人心的人。 杰斯能很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 他会将自己的述求放在别人的目标之后，让别人‘心甘情愿’为他工作。 但是他的心态也不是完美无缺的。 在研究B级基因药剂这件事中，他表现出了远超量产基因药剂的积极。 在第二实验室的资料中，可以明显看到，惠尔美医疗财团更加迫切的想要见到D级和C级的基因药剂完成量产，他们希望尽快的公布这项成果，达成订单，以回拢前期投入的资金。 B级基因药剂好是好，但是那是未来的事情，还是眼前的赚钱更重要。 最开始，在惠尔美医疗大厦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惠尔美医疗财团让持有基因药剂的人去攻击海希，就是为了对基因药剂进行实践验证，虽然这个验证最后没有成功。 而相比较于惠尔美医疗财团的迫切，神秘人一直强行顶着惠尔美医疗财团的压力，推动第二实验室进行B级基因药剂的研究。 很显然，B级基因药剂对他很重要，而从杰斯的经验来看，神秘人并不是一个追求科研真理的人，他如此热衷于追求B级基因药剂肯定另有所图。 何奥伸手摸了摸背后的木匣。 这个木匣里封印的能量，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件B级物品，虽然这是一件未成形的，一旦打开盒子就会瞬间爆发出来的B级物品。 但是即使如此，神秘人还是制造出了这些能量。 如果他能获得杰斯父亲所创造的仪式法阵的完整知识，他或许就能把这些能量固化成某种B级的东西。 从这个角度来看，神秘人投资杰斯的父亲，帮助杰斯父亲研究出仪式法阵，或许就是为了制造一件特殊的B级物品。 只是最后杰斯的父亲与他形成了严重的分歧，最终使他没有获得完整的仪式法阵。 但是参照着这件事情，以及神秘人对B级基因药剂的热切程度来看，神秘人研究基因药剂的最终目的，或许就是为了制造这一支B级基因药剂。 他找杰斯父亲，找杰斯，找惠尔美医疗财团，都是为了借助那个仪式中的神秘学知识，制造出一件特殊的B级的‘物品’。 而且第二实验室现在的B基因药剂研究，并不是从零开始的。 之前B级基因药剂立项以后，虽然有惠尔美医疗财团的拨款，但是一直进度缓慢，几乎没有进展，神秘人也不怎么关心。 等到杰斯弄出了完整的基因药剂，神秘人直接拿出了一种特殊的紫色液体，让第二实验室的研究员用其代替超凡者的鲜血，进行B级基因药剂的研究。 并且强行规定，只能用这种液体进行研究。 这说明，神秘人的目的不单纯的是要制造B级基因药剂，而是要制造以那种‘紫色液体’代替超凡者鲜血的特定的B级基因药剂。 在制造木匣中的能量的时候，神秘人将那些被作为‘祭品’的病人都进行了思维同步，使他们接受那个虚幻的隐秘存在的控制。 两相对比之下，这些资料中的紫色液体，或许也来自于那个虚幻的隐秘存在。 可惜的是，何奥虽然一早有关注到这种制造B级基因药剂的物品，在重连网线的时候，夏娃也检索到了这些紫色液体的资料，提醒他寻找。 但是他在第二实验室的所有楼层里，用超忆翻了个遍，也并没有找到实验残留的紫色液体。 何奥找东西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第二实验室大概率已经没有了紫色液体的存在。 不然他可以用超忆看一看，这个紫色液体中，有没有那个隐秘存在伸出的触手。 何奥思索了一下，让夏娃筛选出了有关这些紫色液体的详细资料。 从资料中来看，那些神秘人提供的紫色液体，从来都是刚好够量，并且昨天是提供紫色液体的最后一天，今天第二实验室就没有拿到新的紫色液体了。 看到这里，何奥眉头微皱，为什么今天就没有了。 “夏娃，检索B级基因药剂的全部研究资料。”
“正在为你检索，该类资料中绝大部分都已被损毁，正在为你呈现从储存设备中恢复的部分数据，强行恢复的数据可能出现部分乱码，正在为你处理有效信息。”
夏娃的声音响在何奥的耳畔。 一页页的数据在何奥的眼前陈列开来。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刚刚我们受到了一条来自匿名举报者的举报信，” 何奥旁边店铺里播放的综艺节目突然暂停，变成了另一个声音，何奥回过头去，透过店铺敞开的门扉，看到了里面的电视画面。 一个模样年轻的主持人正站在画面正中，有些颤抖的快速播报道，“该举报人称，他有明确的证据证明，现任参议员尼德在任期中存在着受贿，滥用职权，侵犯未成年少女和猥亵男童的情况。”
何奥转过头去，看向四周，此刻四周原本刚刚还播放着尼德竞选广告的大屏幕，在一瞬间切换成了与店铺中新闻相似的新闻播报。 这些新闻都在播报一件事情，那就是现任维特兰参议员，下一任维特兰参议员竞选中支持率最高的人‘参议员尼德’的丑闻。 这些大屏幕可不是什么免费新闻播报电视，而是需要付费购买的‘广告位’。 群星制药，发力了。 ······ 何奥低下头，看向手环上的内容。 B级基因药剂的核心研究数据大部分都被摧毁了，从夏娃的分析来看，应该是昨晚上就被摧毁了，夏娃只能恢复很少的一部分资料。 这些资料大多都是一些意义不明的数据，只有一部分记载着B级基因药剂的研究进度，以及一些研究员的手稿。 在这些电子手稿中，有一段残缺的记录，上面写着， [······我们就快成功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伟大的···我们将与您融为一体······] 手稿最后修改的时间是昨天晚上二十点。 “夏娃，能找到留下这份手稿的研究员是谁吗？”
何奥低声问道。 他记得他在询问第二实验室的其他研究员的过程中，他们都说自己并没有参与到B级基因药剂的核心研究中，核心的研究在负四层的控制室中，他们也不知道都有谁在里面研究。 但是控制室是何奥最早去的地方，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正在检索编辑者信息，” 夏娃的声音响在何奥耳畔，“检索完成，该研究员为编号07的研究员，其资料已在昨晚23点被从实验室资料中移除，移除原因，‘不明’。”
听到这句话，何奥沉默片刻，然后低声问道，“昨晚上有多少研究员的资料被移除？”
“一共19名，是编号03到04，06到08，10到13，15到18，20到24，以及26的研究员，移除原因：不明，” 夏娃快速回答道，“还有05，09，14，19，25的五个研究员则在至少一个月之前的不同时间被移除，移除原因：死亡” 神秘人的编号是01，杰斯的编号是02，第一实验室其他人的编号都是从27开始的，杰斯之前还好奇过，03到26的人去哪里了。 现在看来，这些人就是第二实验室的核心。 最早被移除资料的五个人，应该是在实验中发生了某种意外最终丢失了生命。 而活下来，被以‘不明’原因移除资料的19个人，状态恐怕也不会比死亡好到哪里去。 从这些手稿来看，他们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堪忧了。 结合手稿和军官制服男人使用的B级基因药剂来看，B级基因药剂的研究应该已经接近成功了。 但是在接近成功的前夜，神秘人似乎带走了所有主要的研究员，并且停止了第二实验室对于B级基因药剂的研究，本身并不是一件合理的行为。 理论上来说，只有实验室的这些设备，才能生产出制造基因药剂的原料。 除非，要成就B级基因药剂的最后一步，已经不需要传统意义上的‘原料’了。 何奥想起了精神病院被关起来的那些已经失去自我意志的人。 神秘人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他标明了死亡，这个人就应该真的死亡了，他标明‘不明’，那就应该是这些研究员，还不用死。 从神秘人杀杰斯和杰斯父亲的果断来看，他也必然不会留下这些知晓他核心机密的人，哪怕这些人已经半疯了。 处理一群活人，肯定比处理死人麻烦，除非这些人有暂时不能死的理由。 思索间，何奥抬起头去，看向前方。 几辆印着联邦调查局标志的车辆，缓缓驶入了前方的小巷。 何奥按了一下耳机，“维安娜，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嗯？”
维安娜疑惑的声音传来。 “帮我调查一下‘不死鸟’系统。”
何奥缓声说道。 他的身形跨过街道，走到了莱恩的停放的车辆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好，我看看。”
维安娜那边传来应声。 坐在驾驶座上的莱恩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何奥，“杰斯先生，我们回去吗？”
“不，” 何奥关闭了手环，瞥了一眼那些播放着介绍尼德丑闻的广告屏幕，轻声道， “我们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