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玻璃容器里，泛着白色光辉的液体无声的沸腾着，一个又一个的气泡从液体中涌出，顺着透明的玻璃管道流淌流淌进入地下。
一道道白色的光辉在这个灰暗的大厅里闪烁，那是沿着地面的玻璃管道流淌的液体。 这些液体从这广阔厅堂的四面八方汇集，聚集在房屋的最中心，一个银灰色的长方形金属箱之下。 这个金属箱大概两米长，一米宽，采用了简约金属风的棱角设计，箱面上密密麻麻的刻着各种细密的纹路，隐约之间有白色的光辉顺着这些纹路一闪而过。 苍老古朴的气息从这纹路中弥漫开来，而在这些布满神秘的纹路中间，则是一个个显示着生命状态的微小屏幕。 微弱而平缓的心电图在显示器上如同安静的溪流一般缓缓流淌，隐没在寂静的黑暗里。 这一套神秘与科学交汇的装置沉寂昏暗的空间中，平缓而稳定的运行着。 这种状态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很久。 又似乎要一直持续下去。 盛放着白色液体的玻璃容器冒起一个小小的泡泡。 这个泡泡脱离了透明的玻璃壁，与其他一样沸腾着的泡泡一起，缓缓的升向液体的表面。 然后 砰—— 在这极其轻微的炸裂声中，电子屏幕上平缓的心电图缓缓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在宛如丘陵一样的心电图上，抖动出一座高耸的山峰。 紧接着，这山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宛如急促的鼓点，又如簌簌的雨声。 在这峰峦叠聚簇拥而起的同时，刻在金属箱盖上的纹路一条又一条的亮起，一颗枝繁叶茂的巨树被缓缓勾勒而出，从笔直的树干，到层层叠叠的树叶，这棵树宛如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 咔—— 金属箱上的卡扣松动，原本紧闭的盖子猛地弹开，露出里面盛放着满满的乳白色液体。 咚—— 一只布满了流线型肌肉线条的手臂从这寂静的液体中骤然深处，抓住了金属箱的边缘。 一道明亮的光辉从房间的正中亮起，打在这条手臂上。 紧接着一盏又一盏的灯光从内到外依次亮起，宛如笔直的士兵正在迎接他们归来的君王。 “欢迎回来，维安。”清脆温柔的女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 金属箱里的液体向着两侧分开，一张被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的青年的脸颊穿过了空气与液体的分界线。 他优美健硕的上半身从金属箱中坐起，乳白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身体迅速的滑落。 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气，挤出了压在喉咙口的液体。 然后他缓缓从金属箱里站了起来。 一个小型的多功能机器人端着一条崭新洁白的羊绒毛巾走了过来，停在他的身侧。 青年随手拿起毛巾，擦干了身体和头发， 紧接着，几个机器人同时走了过来，拿着一套洁白的正装帮助他换上。 一个机器人递过来一杯水。 “夏娃，”何奥端着水喝了一口，润了一下喉咙，一边熟悉着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随口问道，“帮我把我‘沉睡’以后集团关于我的动作，以及我‘沉睡’后集团所有的季度报告，半年报告，年报，以及董事会会议报告和集团监控报告都汇集起来，我看看。”
“好的，” 天花板上的灯光闪烁了一下，“维安，你需要一杯咖啡吗？”
“谢谢。”
何奥整理了一下正装，走向门口。 当他走出大厅的门口的时候，一个小机器人正好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以及一个超薄的平板电脑。 “夏娃，我记得你以前不会这些。”
何奥喝了口咖啡，是维安喜欢的只加了很少糖的苦咖啡。 “我最近加载了特利森家政服务模块，” 何奥手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白裙小女孩的图像，她透过屏幕‘注视着’何奥，脸上带着乖巧可爱的微笑，“特利森集团开发的这个半开源模块，是目前联邦家政机器人使用的最多的模块，遵循你的指令，我一直在收集这种信息丰富我的数据库。”
女孩的模样很可爱，但是说的话依旧是夏娃风格的温柔严谨。 依靠联邦目前的技术，人工智能模拟表情，模拟语气都已经能做到与真人别无二致。 甚至已经有比较完善的只售卖给成年人的智能机器人。 不过这些都是依靠大量数据堆叠出来的结果。 人工智能看起来像人，能对人的问题做出流畅的回应，只是因为云端数据在实时的根据正在交互的人类的动作和语言进行计算模拟，以得出最佳的回应。 这种交互一旦做出了不在该人工智能机器人的云端数据库的动作，机器人就会立刻宕机，做出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而作为一个技术宅，维安是很想要‘创造’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生命的，只是他一直没有成功。 夏娃作为最后的集大成之作，留下了大量的当年维安幻想的也许能让人工智能突破智慧边界的功能。 比如这个通过一定的筛选机制，持续性学习并丰富数据库的功能。 这些并没有帮助夏娃成为真正的人工智能，但使得夏娃懂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知识。 “这个虚拟形象也是你自己设计的？”
何奥看了一眼夏娃的小女孩形象，喝了一口咖啡，拨动平板电脑的文件，开始阅读这段时间以来的报告数据。 诺兰卡集团并非上市公司，各种报告也是做给董事会和维安看的，所以也没有掺那么多的水。 不过很多内容只看报告也是不行的，因为有些真实的情况，并不会完全写在报告上。 这就需要对整个公司数据的监控。 而这，就是夏娃的职责了。 “是的，经过我的分析，这样的形象会更受人喜欢。”
夏娃的形象点点头，然后十分乖巧的退了出去。 在刚刚那个存放‘维安’身躯的大厅的门外，即何奥现在站立的地方，是一个小巧的类似于休息室的小隔间。 这个隔间最引人注目的建筑，是一张沙发床，从这个床的使用痕迹来看，大概率经常有人在这架床上休息。 何奥收回目光，一边阅读着平板上的资料，一边继续往前。 他的时间并不多，人物卡使用时间只有一天，并且人物卡人物和副本角色不能同时操控。 一个使用，另一个就会陷入沉睡。 而这就意味着何奥使用人物卡的时间不能过长，要时不时回到副本角色身上看一下，以免‘沉睡’的时候被谁捅死了，直接游戏结束。 而且为了避免这种往复横跳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何奥的长时间行动只能选在一些不容易被怀疑的时间点。 比如晚上，大家都是睡觉了，这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在沉睡状态，‘佩特’在沉睡，就不太容易引起怀疑。 不过系统的确学到了氪金游戏的精髓。 人物卡不要钱，兑换价格很便宜，第一次甚至直接送了一个免费兑换，但是要使用人物卡，就要额外的支付兑换金。 卡不要钱，但是用卡要钱。 而且这种不能同时操控两个躯体的规则，也给了人物卡极大的限制，想要持续体验，只有持续氪金。 系统是真的苟啊。 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何奥迅速翻阅了‘维安’沉睡后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她已经通过夏娃知道了七七八八了，但是看到罗杰被叫来给‘维安’续命，他仍旧有些感慨。 不过夏娃给出的这个信息总结里提到了一个何奥之前不知道的事情，罗杰来到卡亚市的时候，自己带了一个‘箱子’。 看到这里的时候，何奥思绪顿了一下。 因为乔伊也和罗杰有接触，所以他怀疑，乔伊的身躯，或许就在那个箱子里。 所以乔伊的人物卡‘原初之火’才能保存下来？ 系统创建人物卡的标准是身躯依旧存活？ 这样看来，内尔似乎也具有相似的特点，战神的力量将内尔的身躯改造成了某种具有神话性质的东西，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内尔身躯的‘生命力’。 所以‘僭越之人’的人物卡保留了下来。 但是并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幸运，能够保存下来身体的。 而且罗杰能够照顾的躯体也有限。 何奥收回思绪，走出了这个休息室。 离开休息室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大型实验室，密密麻麻的机械臂和机器人正在这个实验室里忙碌。 因为诺兰卡集团至今宣传维安依旧在世，所以维安真正的状态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因此，罗杰的助手，主要是‘夏娃’。 确切来说，是夏娃控制的大量机器人。 而随着‘做助手’的时间越来越多，夏娃掌握的技能也越来越多，即使在罗杰不在的时间里，夏娃依旧能完成药剂的生产和维安身体的维护任务。 这也是罗杰这次能放心离开的原因。 何奥一路离开了这个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就在诺兰卡集团大厦地下三层，原来是集团地下仓库，老管家丹尼专门为罗杰把这个区域腾了出来，改造成了实验室。 离开实验室就是通往上层的电梯。 当何奥离开实验室的时候，他身前的电梯就已经到达，并缓缓开启。 诺兰卡集团几乎所有的设备都由夏娃控制，其中也包括电梯。 何奥走进了电梯，思考片刻后，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平板电脑上，这一次，他阅读的内容变成了诺兰卡集团的各种报告。 诺兰卡集团现在的状况很奇妙。 好，但是也不好。 距离何奥结束维安副本，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在这大半年里，在莉娜和老管家丹尼的主导下，整个诺兰卡集团整体依旧沿着当初何奥定下的方向的在前进。 随着大规模的建设推广，卡亚市大量的无家可归者和穷人找到了工作，公寓降价补贴的策略，又使得这些人能够有房子住，结束了风餐露宿的生活。 与此同时，随着工厂的重新开动，越来越多的人有了工作，有了钱，愿意消费购买商品，卡亚市内部商业流通缓缓恢复。 诺兰卡集团发行的只能在集团内部流通的是虚拟货币也逐渐被市场接受，极大的缓解了集团的财务压力。 货币的本质其实就是债券，诺兰卡集团发行的虚拟币，其实就是以自身信用为担保的一种债券。 生成这种‘虚拟币’实际上只是一些简单字节的变动，成本几乎为零，但是诺兰卡集团却可以用这种‘虚拟币’抵扣掉部分工资，并从其他人手中换取货真价实的货物。 这是因为接受虚拟币的人相信诺兰卡集团的信用，相信用这些变动的字节确实能够在诺兰卡集团买到等价值的东西。 货币的价值其实就是人们的信任。 而除了卡亚市内部以外，现在也有一些其他城市的企业承认了诺兰卡虚拟币的购买力，而这些基本上是卡亚市的主要商贸伙伴。 他们的确可以用虚拟币在诺兰卡集团这里买到东西。 而罗克市和矿工互助会则是承认虚拟币的势力中最大的一批，矿工互助会向卡亚市和诺兰卡集团出售矿产，诺兰卡集团则卖给他们工业产品，并吸收一部分工人。 事实上，老管家丹尼在极力的避免更多的外部势力使用虚拟币，这也是何奥当初定下的基调之一。 虽然诺兰卡集团用各种方法缓解了财务压力，但是大量的持续性投资特别是粮食生产，医疗投资。 这种短期内很难有回报的大规模投资，吃掉了诺兰卡集团的大部分利润，使得诺兰卡集团的资金流一直是处于吃紧的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没钱了。 叮—— 电梯到达顶楼，电梯门缓缓开启。 一个穿着职业正装，包臀裙，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子正好端着一堆文件站在门口。 “麻烦让一下，感谢。”
她抱着手中的资料小声说道。 “好的。”
何奥侧着身子，走出了电梯。 “谢谢。”
女子感激的点点头，正准备走进电梯，却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猛地回头看去。 而此刻，何奥已经推开了董事会秘书办公室的大门。 身后传来文件夹和书籍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的声音。 “有什么事吗？”
满头银白的老人正坐在办公桌前，仔细阅读着一份文件。 “有什么···”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应，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着眼前这个带着微笑的青年身上。 动作僵在了原地。 何奥轻轻弯腰，抱住了这个脸颊上已经布满泪水的老人。 就像维安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