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礼拜天还不好,再到小诊所里去看看,只要不会烂就没事了。”
我想到家里正好还有一个创口贴,找出来贴上,睡得也能安心些,水泡破了也不会弄到被子上。 “好吧。”
妹妹也拿我无可奈何。 第二天,肯定是第二天了。 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只能睁着眼睛等起床的时间。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几点了。 没有手机,也没有手表,来发闹钟被我摔坏了,扔了,现在连可以看个时间的东西都没有。 自从要骑自行车上学后,我就去两元店里买了一个可以看时间的电子屏幕,很小一个,小是小了点,但携带方便,还可以设定时,响声足够叫醒我们了。 昨天坏了。 我们放学太晚,这两元店早就关门休息了。 平常周末生意也不怎么样,我得趁这个礼拜天有空再去买一个。 希望能用久点。 这个可能也没坏,就是没电了,还是一样,等礼拜天拿去给老爸看看,看看能不能换个电子。 大拇指上传来的疼痛已经渐渐习惯了,当伤口发痒有疼痛感的时候,是伤口在愈合,我带着这个念头平静地看着天花板。 头顶上的灯还是一直坏着没有修,把多余的东西都拆掉后,简单装了一个电灯泡,有时候太过刺眼,坐在床垫边上,搬个椅子当桌子来写作业一点都不舒服。 果然,还是想要一个房间,一个属于自己的小书桌。 我开始幻想新家的样子。 一次又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开始传来了鸟叫声,窗户关着也能明显感觉到房子里面从黑漆漆变得昏沉沉。 一大早上,楼梯上传来熟悉的声响,奶奶过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很轻,怕打扰爸爸妈妈休息。 大门是可以反锁的,反锁后,外面的人用钥匙开门也不行,这样,安全很多,毕竟外面的防盗门如今已是摆设。 可这样一来,奶奶过来就要敲门,即便有钥匙也要喊我起来开门。 夏天还好,冬天完全不想动。 我睡在外面,就这点不好,离门近,开门的活就都是我在干,我就让爸爸妈妈回来后不要反锁门,就简单锁一下就行了,外面要用钥匙能打开。 有爸爸妈妈在里面,不反锁大门,我也很放心,反正我们出去上学后,在外面用钥匙锁门,也是简单锁住。 多一道反锁的工序,为的是我和妹妹,我知道。 “文文,音音,先醒醒,醒一醒,差不多可以起来了。”
奶奶给我们带了早饭,先放在旁边,路过楼下药店的时候看好时间,估摸着来早了还是来晚了,再决定什么时候喊我们起来。 我们起床洗漱,吃完早饭,奶奶又看着我们把自行车搬下去,一边问我们累不累,要慢点小心点,累了就先放下休息会,一边和我们说着爷爷在家干的那些破事,蠢事。 没事就喜欢出去溜达,腿脚不好了,不能骑自行车了就走着去溜达。 顺便捡点路上看到的垃圾。 别人不要的盒子瓶子捡回来也就算了,还把剩饭剩菜捡回来,说是给狗吃,居然热一热自己吃。 “谁知道有没有毒,吃东西的人有没有毛病,对不对?”
奶奶气不打一处来,“还要放冰箱里,我不让他放,看见一次就丢一次。”
“嗯。”
我们也站在奶奶这边,“阿娘,别让阿爹吃捡来的东西,不干净的。”
“就是。”
奶奶是个讲究人,在花钱这件事上并不会斤斤计较,“他又不是没有退休工资,平常吃碗馄饨都舍不得,还要捡别人吃剩的东西吃,真是老糊涂了。”
那倒也不至于,爷爷就是太省了,已经到吝啬的地步。 说起吝啬,刚上小学刚学会拼音的我们对于看书很感兴趣,买过几本带拼音的奇闻异事读物,天上会下鱼,下石头这种,看得津津有味。 后来学会了查字典,就不看带拼音的了,不会的字就去查。 买来的书里有一个关于吝啬鬼的故事,起初我们以为这是鬼故事,可故事里讲的分明是人的事情。 一直不懂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叫吝啬鬼。 读的时候在兴头上,也没去查字典,心里一直默念的也是错误的读音,把lin四声se四声,读成ti四声qiang二声。 还自以为很聪明,觉得这故事里的人干的是拆房子这类的活,本来的名字不是吝啬,但死了以后,讨厌他的人太多,名字被抢了一半,就成了吝啬鬼。 后来查了字典才明白,说的就是小气,回头再看一看故事,一下子全明白了。 爷爷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奶奶是月光族,爷爷也做月光族的话,那他们两个万一有点伤病事痛,钱从哪来? 爷爷想让子女孝顺,可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成家立业之后,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最多是逢年过节来看望一下,已经算是孝顺了。 像是电视机里常放的那个广告。 老人做好一桌饭菜,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老人兴冲冲去接,可等到的回复都是有事不能回家吃饭。 “忙,都忙,忙点好啊。”
老人只能一个人望着满桌子菜自言自语,这话不光是在说孩子,也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下一次,他还是会满心欢喜,做好一桌子菜等着孩子回来。 只有忙碌,才会忘记孩子远在天边,一旦忙完,就会渴望孩子近在眼前。 捡垃圾,捡就捡吧,别把家捡成隔壁收破烂家那样就行了。 “阿大,阿二也不容易。”
爷爷也说过这种话,说的人是大佬,大姑妈。 大佬有儿子,文荣,子承父业,干着刻章的活计,聪明,努力,不和大佬一样话很多,见了人也都知道打招呼,内敛有礼貌,什么都好,就是不算高。 “到了结婚年龄还没结婚,对象也没一个,我看了也着急,以后下去,结婚还要有房子,车子,不容易啊,长得高点还好,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偏偏和他爸一样,唉。”
爷爷说着就叹起气:“文荣像他爸,他爸像你们奶奶,再高点就好了,老婆也不会整天嫌弃他,闹到最后和他离婚了,唉,你们奶奶太矮了,一米五都不到,还好文荣要比他爸高一点,长得也不算难看。”
我和妹妹想说点什么,又知道说了,爷爷也听不进去。 他个老顽固,最喜欢说教,做儿子女儿的哪个喜欢被说教,尤其是亲爹还这么说,难怪他们也不愿意常来看看啊。 至于大佬的老婆,到底是死了,还是离了,还是离婚后死掉了? 老人接受不了孩子离婚,我想,哪怕真离婚了,也还是会用儿子老婆这种称呼。 身高的事,只是用来发泄的一个点,用身高来刺痛大佬的心,真正嫌弃的,另有其他。 可大佬也借钱给老爸买房子了。 这份好,足够了。 别人家的家务事,过去那么多年了,爸爸妈妈从来不提,我也不是很好奇。 他们说,我就听着。 大姑妈也有儿子,敖殷,一样像他爸,和曹姑父一样又高又壮,讲起话来滴水不漏,有做生意的潜质,但曹姑父没有逼着让他子承父业,当完兵回来就先和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结婚了,然后进了公司上班,如今,他们的孩子也要好几岁了,正是花钱的时候。 不借是正常的。 大姑妈顾及情面要借,因此惹恼了曹姑父,闹出了一场笑话。 明明说句不借就行了,可偏要面子,不想当坏人,又想体面地和我们家分道扬镳,连账都没算清楚就急着让大姑妈来传话了。 这件事没和奶奶说,爷爷自然也就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心善的大好人。 今年过年的时候,他只能感叹曹姑父生意忙,过年也不能来看看他们这两个当岳父岳母的。 不来也好。 反正来了奶奶家,也就是客套几句,比亲人间的客套还要客套。 “你们三姑姑过得算好一点,每次买过来的东西,我看都看不懂,不就是蛋卷,还是吃的,封面上全是英文,看都看不懂。”
爷爷把三姑姑买来的东西拿给我们看,“好吃倒是好吃的,你们吃吃看,我吃着和一般的蛋卷也没差别。”
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英文看不懂。 超市里面也看到过一模一样的,比一般的蛋卷贵了一点,三姑姑到底是从外面买回来的,还是就近买的,我们也不能多去议论什么,有孝心就很难得了。 毕竟,三姑姑借给老爸买房子的钱最多,大佬和大姑妈是一万,三姑姑是两万,活得精致但并不小气。 “不够再找我借好了,我钱放在银行里也没用,养只狗也要好几千,两万也不多,我的这只狗上回生毛病,一看就看掉好几千了。”
今年过年,三姑姑又带着她的宠物狗过来了,要在爷爷奶奶家里小住一段时日,说是要来这里考察一下,原本开在外面的典当行生意不行不打算开了,要来这里开小旅馆。 我们这准备发展旅游业,开小旅馆以后肯定能赚钱的。 奶奶说给我们听的时候,嫌弃三姑姑高高在上的态度:“好端端说什么看狗就看掉好几千了,啧啧,说得这是什么话?喜欢养狗就好好养,话这么多干什么?说给狗听的,还是说给我们听的?对不对?要开旅馆,开就开好了,说这些就是说给你们爷爷听的,就是要找你们爷爷借点钱开旅馆。”
“三姑姑不是有钱吗?”
我和妹妹都有这个疑惑。 奶奶摇了摇头小说声:“肯定是她的那个老公大块头赌钱都输光了。”
“嗯。”
我想,三姑姑也只是表面风光而已,毕竟老公是赌鬼,以前开典当行是赚了点钱,可也不禁输啊,他们家也是儿子,也随爸,吃得胖胖的,以后肯定也要准备好房子车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