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再宅在店里。 有人来刻章,我们不能占着电脑玩游戏就起身离开,自从金盆来过那一次,我们不敢在老爸刻章的时候碰电脑一下。 “刻章的时候味道这么重,你们两个也待得下去?”
妈妈常常这么和我们说。 我们会回答两个字,还好,意思是虽然味道重,但为了能在机器刻完章,老爸还要取下清洗修边的时候占住电脑继续玩游戏,这点苦能忍。 老爸会笑笑和老妈说:“刻章的时候我把后门也开了的,前门后门都开着,空气流通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一股橡皮臭的味道,这东西有毒的。”
老妈一看我们这边在刻章就不串门了,又回到隔壁的衣服店里。 我们会和老爸相视一笑,继续待在这个乌烟瘴气的房间里。 实在受不了,就去门口透透气。 老爸和顾客闲聊,我们时刻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有顾客盯着电脑屏幕看,夸赞现在刻章省力多了,我都会变得紧张,生怕他碰鼠标一下。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大人会这样…… 等等。 qq来消息了。 在门外的我们也能听到,也许是我们的qq,也许是老爸的,有人喜欢提前说一声,要刻什么章,或是要打印什么东西,人来了不用等,直接取东西走人。 依赖于网络的发达,手机上都能登陆qq了,不用发着1毛一条的短信来聊天,只需一点流量就可以随便畅聊。 没有手机的我们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将手机当做贴身携带之物,时不时拿出来拍个照,看个qq,发个消息。 再眼睁睁地看着爸爸妈妈换了新手机,将旧的手机扔在家中。 老爸的是坏了,用坏一个买下一个,他用手机的时间多过老妈,而且喜欢把手机放在口袋里,裤腰带上挂着钥匙,一走路就叮当作响,肯定会磕到手机。 老妈的第一个手机小灵通,用了很久,要不是因为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坑里去了,还能用很久。 第二个手机是诺基亚。 虽然没有坏,但还是忍不住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小米,是一台智能机。 诺基亚一直在家里,充当座机的作用。 偶尔,我们也会玩一下手机里面的一款小游戏,唯一的一款,试着挑战自己,刷新分数。 挺无聊的,但还是会为每一次成功刷新记录而有一点小激动。 想到有一天我也能带着手机进入学校,因为怕被发现所以视若珍宝,只敢在下课的时候偷偷拿出来看个qq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你们班带手机的人多不多?”
夜深人静,我和妹妹喜欢讨论这种话题。 妹妹回答说:“当然多,就算是我们班第一的也带,只不过上课的时候不会拿出来玩,下课的时候也很少看。”
我猜道:“可能不是智能机。”
妹妹认同:“不过能拍照,我看到她拍过照,还挺清楚的。”
“能拍照就已经很好了。”
我向往拥有一个能拍照的手机。 以往被老爸老妈喊着拍照片,站在儿童公园的假山旁假装露出开心的笑意,我很厌恶,因为好几十块钱就换来一张照片,除了能放在家里的那两本相册中生灰,还能有什么用。 现在我倒是能体会一点他们的心情,他们是想要留下那个时候的我们。 一张定格的照片,可以帮我们找回很多那时候的记忆。 我也有太多想留下的记忆。 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两张照片根本不够。 手机是个好选择。 可老妈的这个诺基亚不能拍照,除了打电话,唯一的用处就是充满电后玩几把无聊的小游戏。 “你们可以把这个带去学校,如果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
爸爸妈妈提议我们这么做,是怕再有联系不上我们的时候。 但我们拒绝了。 没有一个人会带这种只能打电话连照也不能拍的手机。 “在学校里,如果真有事,用别人的手机也可以打给你们。”
我和妹妹都背得出爸爸妈妈的手机号。 这是其一。 其二,带一个没什么用的手机去学校,反而是累赘,被老师发现,会被教育,被同学发现,会被追问。 “你的手机上存了什么照片?能给我看看吗?”
这么问我,我该如何回答,说手机不能拍照,别人会信吗?别人不会信,还会觉得我是故意不想给她们看的。 同学关系进一步恶化…… 再说了,万一我不小心摔坏了手机,虽然不太可能,老妈已经用她的亲身经历证明了手机偶尔摔几次也不会有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把手机弄坏了,又得吃一顿教训。 诺基亚就让它好好退休待在家里吧。 我们的qq只能借用老爸的电脑来登陆,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会立马凑过去看。 毕竟那是我们的隐私。 这多管闲事的顾客,可能是刚被家里学成归来的大孩子教过怎么用电脑,一看到有电脑就忍不住要多露两手。 “有消息了。”
顾客道,“会不会是有生意来了,我帮你点开看看。”
他的过分热情还有笨拙的手法引起了老爸的警觉。 “等一下。”
老爸喊了一句,赶紧过去要夺鼠标,“我这边在刻章呢,这个屏幕不能关的,关了,那边就停了。”
“是这样啊。”
顾客点头,然后说出家里女儿教他用电脑的事。 老爸看着我们两个,眼神充满期待。 他殷切希望,以后我们也能像这个女儿一样,买电脑回家孝敬老爸。 做梦呢。 以后他都退休了,买个电脑给他,他近视眼加老花眼,戴着眼镜能玩电脑吗? 再说了,那时候他肯定天天进棋牌室。 我们懒得多说,过去看电脑上的消息是谁发来的。 “不是不能动吗?”
旁边的顾客一脸不解地看着老爸。 老爸解释说:“我把屏幕最小化了,这样就没关系了,好,让我来看看,是谁发的消息。”
又是要刻章的活。 还好几个。 算起来,要忙活好一阵子,能赚钱是一件好事,可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多赚一点还是少赚一点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只会影响老爸今晚搓多大的麻将,买多少的彩票。 这一点,根本就不重要。 妹妹和我走出去,商量着去买好吃的,去儿童公园玩些要另外出钱的设施,只玩滑梯实在太过无聊。 路上。 我问妹妹:“你的钱哪来的?”
妹妹看着别处说:“捡的。”
“运气真好。”
我信以为真道,“要是我也能捡到就好了。”
妹妹没有说话。 我还在说:“在哪捡的,我怎么不知道?”
“还能在哪捡,路上捡的。”
妹妹不想提的样子,“不说这个了,等会我们买了肯德基然后去儿童公园玩吧。”
“好。”
这是第一次捡到钱,我白占了便宜,不管占了多少,都是开心的。 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贪心的第二次。 妹妹又捡到钱了。 又是一张红通通的百元大钞。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但我问了几次后也就没有再问,下午,我们都会从老爸店里出来,哪怕有时候可以玩电脑,也会选择把电脑让给老爸。 我们有了钱,可以自由自在地出来逛街玩耍。 牵着妹妹的手走在路上,我们肆无忌惮地畅所欲言,度过了我们假期中最为开心的一段时光。 但是,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 开学报道的前一天,下午,我们还是出来玩了,明明已经写完了全部的作业,本该浑身轻松的我却还是心事重重。 走到转弯口,我回头看了一眼,妹妹问我在看什么。 我摇头,没什么。 只是觉得,今年春节,我们不会有压岁钱了,捡到的钱,也只不过是提早给我们的压岁钱罢了。 脑中莫名出现了这个念头。 “这次捡到的100,给你20,再请你吃肯德基的鸡块。”
妹妹在第二次捡到钱时这么分配。 我不同意,妹妹捡的,妹妹应该多拿,就和以往考试,谁得了奖励就能先挑鸡腿,就能拿多出的5毛一样。 虽然有差距,但并不大。 70和30,差得太多了。 给我20块,鸡块差不多是10块,加起来就是30块,还不到70的一半,妹妹也太贪心了吧。 “我要40块。”
我威胁起妹妹,“不给我40,我就把你捡到100块的事告诉奶奶。”
告诉了奶奶就等于告诉老爸,有什么事,奶奶都会第一时间和老爸说。 妹妹害怕被父母知道,同意了,又在买完肯德基的鸡块后反悔了,鸡块涨价了,涨了5毛。 “再给你25吧。”
妹妹讨厌我的斤斤计较,“要不是我捡到了,你一分钱都没有,知不知道。”
知道。 我当然是知道的。 可在一切被揭穿前,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相信是妹妹捡到了钱,催她再多分我一点。 “好了,那给你两块总行了吧。”
还行吧。 如果是我,我会分一半给妹妹吗?在读初中之前,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会,但现在,我也变得贪心起来。 因为,我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但至少,一开始我就会选择分40块给妹妹。 手机只有我一个人拥有了,那又有什么意思? 我给谁发消息去? 可笑。 攒钱,我想要攒钱买手机,买个能拍照的手机,便宜一点的三四百也够了,不过我想要好一点的,五六百还是七八百,加上过年的压岁钱够是够了。 可买完手机,不会有多余的钱可以像这样出来买东西吃,出来玩了。 况且,妹妹说:“我不想要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