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个小皮夹很久了。 街上有礼品店,那里面的东西精美昂贵,摆在橱窗显眼的地方是各种水晶球,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的,看看就好。 里面的皮夹也不便宜。 奶奶的那个钱包是在卖各种小吃的桥下买的,袜子,挖耳勺这些也都是从那一个和奶奶差不多大的大妈手里买的。 骑着一辆三轮车,身前背着一个包。 她是一个人过日子,老头子走得早,又没有退休金,只能靠摆摊来度日。 奶奶问过她:“你家里几个孩子?”
她很自豪地说:“我就一个独养儿子,他还给我生了一个大孙子。”
“我生了五个。”
奶奶伸出一只手掌大声回道,不满对方炫耀有儿子,他也要炫耀,“我两个儿子,三个女儿。”
“啊?”
摆摊大妈耳朵不灵光。 奶奶又说了一遍。 她才听清,点头羡慕道:“那你好福气。”
奶奶笑着又问:“你不领孙子啊?”
她叹气说:“他们非要自己领。”
盯着一摊不会说话的杂物摆弄两下早已摆好的袜子,低着头说下去,“我正好落个清闲,摆摊卖点东西还能给他们送点钱去,顺便看看大孙子。”
“那你不容易啊。”
奶奶佩服她的同时忘了自己的身边有我和妹妹,还有大姑妈的儿子,也是奶奶养大的。 他小时候满脸痘子。 还爱吃瘦肉。 一点点肥的都不要,奶奶烧了红烧肉都会先把肥的挑掉再端给他吃,冬天没有空调和暖气,被子外面都是冷的,他要上厕所,奶奶还把痰盂端到床上来给他方便。 爷爷碎碎念的时候提起过几遍。 小孩子都这么麻烦的吗? “也,还好,你们还买别的吗?不买我就换地方去了,晚了也没好位子了。”
摆摊大妈骑上三轮车。 “不买了不买了,你早点去。”
奶奶挥手告别,嘴巴不自觉嚼动着。 “阿娘,你又在嚼什么。”
奶奶看了看我们,反应过来这老毛病又犯了。 在饭店里。 奶奶喜欢去看别人的桌上吃些什么,盯着看的时候嘴里没东西也在嚼。 还没点菜,只是去拿菜单过来让我们看的路上,(小饭店里是老顾客,自己招呼自己,包括泡茶,要喝得自己去倒)盯着那些在吃饭的其他客人自顾自嚼。 要是别人不看过来,还好,一旦看过来,有种丢脸的感觉。 “阿娘,你可不可以不嚼?”
我知道是奶奶的牙不舒服,可一直这样不是办法,奶奶却不肯拔牙,装假牙。 这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奶奶停下咀嚼,脚下走动两步,看看我们两个解释说:“没什么,阿娘的牙齿不好,听你们的,不嚼了,回家了,我们回家。”
“让我看看,阿娘。”
我想仔细看看奶奶的牙,到底是哪里坏了。 奶奶不让看,干脆道:“烂了,不好看。”
可我想对症下药,坚持要看。 奶奶不得已张开嘴给我看,我用手指了一下,奶奶怕我要碰连忙闭上嘴道:“脏的,你别碰,都是细菌,等掉了就好了。”
好什么好? 掉完了,还能吃什么? 回家的路上,我闷闷不乐,望着前面骑三轮车的大妈,听着那老化的链条发出声响,只想给奶奶的牙换一口新的。 要是人的牙齿像鲨鱼一样能换新的就好了,动物世界里都有讲过。 可人只能换一次牙。 旧的地方没生意了,倒是还能去新的。 大妈早上出摊,在这里摆上半天,再去大桥市场那边摆半天。 一天下来,生意寥寥无几。 下雨天更是没生意。 她带了伞,带了茶杯,骑得很慢,一路骑一路张望着四处吆喝。 不赶时间,为了安全起见,路过的人看到了可能也会喊住她买些什么东西。 手刹一拉,很快就停。 我们望着她离开,跟着奶奶回家。 路上,奶奶偷偷摸摸告诉我们:“她和她儿子关系不好,不然怎么会连孙子都不让她领?”
这也不一定吧。 可能是她的儿子,儿媳妇不舍得自己的孩子离开身边,可她也想见大孙子,一起住的话多好。 难。 太难。 我们家也一样。 老的,年轻的,有代沟,但老的往往疼小的,这才有隔代亲的说法,或许是为了弥补一下自己年轻时没能好好照顾孩子的遗憾。 也可能,是爱屋及乌。 奶奶在我们面前从不掩饰,她和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喜欢背后说人,为了不得罪人。 不一定是说坏话。 但多数时候,不是什么好话。 “大桥市场那边空得很,白天又没什么人,再晚点去都有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