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大姑妈给爸爸打电话,说见到我们了,但我们什么话也没说。 明明喊了大姑妈的。 妈妈质问我们:“你们在超市见到大姑妈了,有没有和你们奶奶说。”
这些都是当着奶奶的面问的。 奶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妈妈在生气,就护着我和妹妹:“没说就没说,见到大姑又怎么了。”
妈妈就朝奶奶喊:“大姑帮她们两个付了钱,她们买东西的钱你给的?”
“我给的。”
奶奶理直气壮,盯着满脸怒气的妈妈,气焰很快弱了下来。 妈妈又看着已经被吓到哆嗦的我和妹妹,逼问道:“你们把钱还给奶奶了没?”
我和妹妹低着摇头。 “拿出来。”
妈妈喊了一声,让我们把钱拿出来。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撒谎了啊,是不是?”
两张10块放在桌上。 奶奶帮我们说话:“不就是买东西让大姑替她们付钱了。”
“你懂什么。”
妈妈看不惯奶奶的教育方式。 可也总好过他们的。 虽然奶奶这话不对,我们没让大姑付,但没有一点反驳的机会。 “她们两个是联合起来骗钱。”
妈妈狠狠教训了我们一顿,只是用说的,还是很疼,疼的也不是身体,而是心里某样东西。 它很柔弱,经不起受伤。 如果不想那么疼,就要变得坚强,最好变得和铁石一样。 妈妈喊着说,以后别人帮我们付钱就要和他们说一声。 不然,要不是大姑自己打电话,她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这样欠别人情不好。 可我们一开始也没想让大姑付钱啊。 既然付了,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爸爸告状。 装什么好人。 我和妹妹不敢还嘴,不知道爸爸今天是吃了什么火药,只要我们有开口解释的动作,他就变了脸抬手往我们嘴上拍过来。 可他们却还在叫嚣:“说啊,哑巴了啊。”
要是说了想把钱留下来玩那个充气蹦床,一定会说我们浪费钱,然后还要动手打我们。 那会很疼的。 我们只能哭着看他们说了好一会,忍着心里的难受和委屈往肚子里咽。 不能说。 还嘴又要被说上好一顿。 等他们出了从别人那里受来的气,我们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的20块钱到了他们的手里。 他们冷静下来,开始学着别的父母一样对我们谆谆教导:“以后要钱就和我们要,不能撒谎。”
然后大方地要给我和妹妹1块钱。 他们没有零钱。 奶奶见状拿出钱包要给。 他们就摸出了一张5块的纸币放在桌上,说了一句话:“省着点花,爸爸妈妈赚钱很辛苦的。”
等他们走后。 我们哭得更大声。 奶奶安慰我们:“别理他们两个。”
我知道,是不能理,越理越来劲,以后一直都是很少和他们说话,也是因为无话可说,只要开口,不是拒绝就是反驳我们。 那何必自讨没趣呢。 第二天是春游。 我和妹妹还是开开心心的,虽然眼睛是有些肿着的。 在校门口,我们用着奶奶仅剩的硬币买了两块威化饼干,包裹着巧克力酱,只要1块钱一条,两口就能吃完的东西在上小学时可以啃上半天。 去的地方还是那老三样中的其中一个。 当地的文人故居。 是园林。 在里面的回廊上,老师给我们拍了照,用的好像是某个家里有钱学生带来的照相机,每个人都拍了,有拍一张的,有拍两张的,也有几个人一起合拍的,我和妹妹站一起也拍了一张。 我们的照片一定是最特别的。 因为别人都是长发,而我们是短发。 从上幼儿园起就是短发,没别的原因,就是好打理,不用扎什么小辫子,自然也就不用费心思去买什么牛皮筋了,只要买发夹就可以了。 花花绿绿的夹子,家里有好几个。 偶尔会带,用来夹留海,一点也不好看,所以留海一长,一遮眼,妈妈就带我们去剪头发,不管事前怎么说,反正最后都是一刀剪的效果,露出了眉毛,就显得很丑。 还总是给我们剃锅盖头。 况且,我们还戴着眼镜,就更丑了。 总是离电视机太近,人还算高,上课一直都是做后排的,看不见就只能眯着眼睛,勉强能看清一些,老师开家长会的时候和妈妈说了,妈妈就带我们去认识的一家眼镜店里配了两副眼镜。 他们是自家店面,机器买来很贵,但其实眼镜用到的镜架和玻璃很便宜,到底有多便宜,反正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价格。 一测视力,已经300多度了。 这一点,也让眼镜店老板还有妈妈吃惊。 “别的小孩子近视一开始都是100来度就配眼镜了,以后也可以矫正,你们这两个第一次配眼镜就是300多度,这样以后也很难矫正,可能要一直戴着眼镜了。”
眼镜店老板说给妈妈听。 妈妈点头看着我们,关心起一副眼镜的价格:“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又是配两副,给我们便宜点。”
最后商量好了价格,挑好了镜架,我们拿到了两副眼镜,用的只是一副眼镜的钱,妈妈付钱的时候,店里又来客人了,是另外的妈妈带着他们家的儿子来配眼镜,看样子也是读小学的,几年级看不出来,好像很着急,进门就问:“在你们这里配副眼镜要多少钱。”
老板说了价,那个妈妈也不还价就说:“那就给他配一副。”
不缺钱,所以可以大方。 我明白,爸爸妈妈只是因为没钱而已,别的地方都很好。 妈妈还在买菜的时候,当着那个小贩的面拿出一叠一百的,笑着对我和妹妹说:“如果不是要交养老金,就抽几张给你们去花花。”
所以,妈妈是很大方的,只是没钱让她变得斤斤计较,而她没钱,是因为爸爸没钱,结婚没有房只有自行车,缝纫机,电视机和洗衣机。 妈妈本可以找更好的,但找了爸爸,因为爸爸人好,别人都是这么说的,只有爱抽烟打牌这一点不太好,但很多男人都是这样的。 那么少数男人呢? 我不懂,反正妈妈常说爸爸的不是,既然不是因为喜欢在一起,那干嘛不找一个更好的,更有钱的,或许是因为妈妈自己就是农村出来的,觉得找个当地人就已经是很好了。 第一场恋爱就结婚,其实是悲哀。 那个时候的老人都在说,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合适就行,凑合凑合过日子,而且,妈妈又是农村出来的,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有的。 是别人有这种思想,提到我和妹妹,总是用一种怜惜同情的眼光在说,两个女儿好,以后长大了嫁人了,你们就可以享福了。 不用像养个儿子一样,大了还要麻烦父母。 这就是他们想要说的。 我们长大了,就该回报父母,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总是这样说,让我不得不把自己父母的所作所为和别人父母的所作所为比较起来,别人家的父母也是比自己家的父母要好。 反正他们也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比我们要好。 从来不想,他们不闹不吵,是因为他们什么都有。 做不到别人父母的样子,凭什么要让我做到别人孩子的样子。 况且,我不比他们差。 为什么要学他们,变得和他们一样,就算我去学了,和父母撒个娇就能有零花钱吗?不可能,所以,我不会自讨没趣做这种事情。 妈妈的弟弟,也就是我们的舅舅,让外公烦恼了一辈子,不用撒娇,从小就比妈妈有的多,但没有好好上班,在他们乡下的房子拆迁前一直羡慕妈妈是城里人。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城里人都喜欢讲究人情。 不想欠别人的钱,还有欠人情。 所以,妈妈把别人给我们的钱拿过去,再重新还给别人。 礼尚往来,还真是一件多余的事情。 我感觉又麻烦又受罪。 可我还是迈出了第一步,是刚上小学那会,不知道是春游还是秋游。 班上有人带了一大盒的巧克力,是费列罗,我从来没有尝过,只是在超市见过,只知道她手里的那一盒要100多,很贵。 那个人很大方,她分给班上很多女生吃,但是除了几个人。 有一个是班上的贫困生。 她家里的事,我并不清楚,但她一直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手背上有着一块明显的胎记,虽然对人就笑,但没有办法和那些穿着裙子,扎着小辫子,背着小挎包的女生融入在一块。 她们甚至会议论纷纷。 那些话,我不记得,但当时我讨厌着很多班上的女同学,是我嫉妒也好,反正讨厌就是讨厌,她们表面上漂亮热情开朗大方,却不能分我一个巧克力。 是我自己厚着脸皮去要的。 那个女生没有给我,也是我自己活该而已。 我曾无数次想过,我去找她们说话,要东西,很快就能和她们成为朋友,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能给我一个吗?”
我喊了那个女生的名字,她坐在地上,腿上就放着还没有分完的巧克力,剩了好几个。 我弯着腰尽可能用那种请求的口吻去要。 也不敢多要。 只想拿一个尝尝味道。 妹妹在超市的时候就盯着这东西看过,比看别的时间要长,我想,如果我拿到手全部给妹妹吃也没有关系。 “没有了。”
这是她给我的回答,而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 我没有多说,尴尬地走了。 她和身边的同学在聊天,我没有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但是我感觉她们在嘲笑我的这个举动。 不想给就不想给。 为什么要撒谎说没了,全班女生一共有20多个,她的这个巧克力买来,父母一定和她交代过,要分给班上的同学吃。 她还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也不想听话,爸爸妈妈叫我和班上的同学打好关系,可我迈出一步就已经不想迈了,只要和她们与众不同,她们就不会接纳。 爱漂亮的小女生,真的有那么漂亮吗? 反正不管如何,男生喜欢班上最漂亮,笑得最甜的女生。 见了面都是客客气气和她说话。 不像见了我,见了那个贫困生,态度极其恶劣,甚至自己走路不长眼撞到我,还要让我道歉,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他朝我吼,我就吼回去,眼看说理说不过,他就动手打了一拳。 我从没想过一个大男生会打女生,虽然我是短头发,但我也想和她们一样,鼻子一下子就又酸又疼,鼻血流了出来。 他有些慌了,也不要我道歉了。 可我真的生气了,我不敢打回去,怕他再打我,就直接跑着去办公室找老师,还故意抹了一下鼻子让鼻血滴到我的手上,免得浪费在地上。 老师让我在办公室里休息了一节课。 办公室离教室很近。 我能听到老师在说那个男同学的不是,也的确是他不对,但是我和老师去告状了,或许这也是我不讨喜的地方。 可我也只告了一次状而已。 他们不欺负我,我也懒得去理会他们。 只要有妹妹,就够了。 所以,在那张照片里,只有我和妹妹,没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