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家,他们就来质问我们。 “我们电话里不和你们说就是怕你们长大了,有主意了,听了会不高兴。”
他们倒是考虑得周到。 但又不是那么周到。 “文文音音,你们过来。”
他们一喊我们的名字,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的态度已经很婉转了,要是以前,我直接一句干嘛。 看在一个月一千的生活费上。 “茶艺社不是挺好的吗?”
老妈的意思不说我都懂了,她小时候想学都没地方学去,我们有得学还不认真学。 可这茶艺社和我们想象的茶艺社不太一样。 第一天。 老师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 她让学姐给我们演示一遍如何泡茶,泡的是什么茶叶我早就忘了,反正不同的茶叶有不同的泡法。 学姐漏掉了一个动作还是有一个动作不标准,我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那天老师很生气,叮嘱学姐:“下次再这样,比赛就不要去了。”
学姐吓得连忙道歉。 老师还是不依不饶的,为的是提高学生的技艺不假,但最终,还是为了比赛拔得头筹。 高校之间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比赛。 而我们学校,茶艺比赛一直是名列前茅的,甚至拿过第一的大奖。 听上去很厉害。 可参赛的学校再多,也就几十所最多不过了,总会有个当第一的。 我不在乎排名这些,不想被动努力。 既然早就知道了,来茶艺社就要奔着比赛第一的目标去努力,那我们肯定想立马退了这茶艺社。 问题来了。 我们不是自己面试进去的,是覃主任介绍进去的。 这一要走,老师一同意,是覃主任面上无光。 我们知道这点,所以一直在找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口。 老师第一节课上,就教给我们学习茶艺的意义。 这第一嘛,肯定是陶冶情操的面上话。 第二,能靠这门本事去参加比赛,要说竞赛拿个第一那是要靠脑子的,学茶艺只要用心,勤奋努力地练习,就一定能被人注意到,以后可以去高级宴会上当礼仪小姐,工资也会水涨船高。 老师还放了视频给我们看。 旁边不时传出惊叹声,让我怀疑她们平常有没有看过电视,只要看的时候多留意一点大人物身边的小角色,不就早看明白了。 表面风光,撑起的是一个大家的面子。 我要想办法先赚我自己的面子。 不然,大专出身,当礼仪小姐,又去转行当模特一类的,流言蜚语又会怎么说,再说,我也指望不上当什么气质优雅的礼仪小姐。 学过舞蹈的人有种浑然天成的气质,这是学不来的,只有学舞蹈的人才有。 以前,我有想学过,后来也就不想了,人大了,筋都撑不开了,现在学更容易受伤,为了学会一样感兴趣的东西,按理,克服这些不是难事,但这不是我想学的,学着就是受罪,还是那句话,万一伤了,甚至是哪根筋搭错了,会痛苦一辈子的人是我。 有人想要代替我做选择,但没有人会代替我承受痛苦。 我这一辈子,不想风光,不想受罪,只想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平凡的一生。 如果以后家里条件好了,我赚的钱不是只够日常开销,再去养个花,养条狗,没事的时候晒晒太阳,看看书。 那才是我向往的人生。 我觉得,那也不是什么高尚的生活,有闲钱了,自然就去想些吃喝以外的事了,可如今,姑且就当它是吧。 实话实说,那种高尚的生活,我也许熬不住几日就变回原形了。 因为,比起那种生活,我更喜欢世俗的生活。 这几日,忽然怀念起妈妈带着妹妹住院以后,爸爸懒得做饭,买了小酒小菜,我们一起喝点小酒的日子。 如果我有钱了,当然是要和家人一起过。 最好是有一套单独的房子,把爷爷奶奶也接过来,他们住一楼,我们住二楼,房子不用太大,有个小院子就行,楼上不会有总是要装修的邻居,有吵架的邻居,有跳绳拍皮球蹦蹦乱跳的邻居,出门就是一条没有车辆的小路,可以沿着这条路一直跑,闻闻花香,看看树高,听听鸟叫。 不是煤炉的烟味,嘈杂的交谈,小孩子的啼哭,世界都变美好了。 我一直想靠跑步来锻炼身体,高中那条回家路上总是有狗,跑不得,跑了,狗就以为我们是什么偷了东西要溜走的坏人。 一次,我们不跑,那狗见了我们都和疯了一样乱叫,幸好中间有灌木丛,它才没有冲出来。 这条狗真不可爱,不辨善恶,见了人就叫就想咬人。 那一段时日,每次回家都要提心吊胆。 幸好,它被抓起来了,路上有人说这是条疯狗,好几次见到它见到学生模样的人就往前冲,怕咬到人就报警给抓起来了,咬到要高考的学生就麻烦了。 这个时候,竟又觉得有些可怜。 不知道它有没有过主人,又是否是被主人抛弃后才当的这无家可归的疯狗。 我们终于可以慢慢放下戒心,可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又会突然窜出一条会咬人的疯狗。 可这,不就是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大人们都这么觉得,觉得他们辛苦,觉得他们能吃苦,觉得他们可以轻飘飘地说出这样一句看不起我们的话。 老爸老妈总觉得我喜欢大惊小怪,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容易激动。 那是因为有些话,早就在我心里说了千遍万遍了。 生活,不该是这样的。 为了当礼仪小姐,我还得去学各种仪态,甚至是去学舞蹈,保持身材,我这么辛苦就是为了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伺候着吗? 怎么走,怎么站,怎么做手势,都有要求,尽显大家风范的同时也约束着自身的一言一行。 我做不到,装也装不来。 那就是一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伟大行为,要是能从中体会到被夸奖的乐趣,倒也行。 我现在已经讨厌别人的夸奖。 学校办了一次社会实践活动的演练,接领导。 一个宿舍的人分工合作,分别扮演不同的角色,有老板,有秘书,还有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普通员工。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要说一句台词,我轮到普通员工倒也轻松,不必费脑筋去胡说八道些完全不清楚的场面话,我只要在老板来的时候跟随着大家说一句老板好,老板走的时候再喊一声老板慢走。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演,正商量着呢,隔壁宿舍的也不知道,有个管事女生来串门,曾在考试的时候帮我找到了寄放东西的柜子,那个时候人很多,我放东西的柜子就在她的下面,不是她喊我一声,我还在到处找着哪还有开着的空柜子。 “你们准备怎么演?”
她想先看一下,回去做个参考。 我们推脱了几遍,然后开演。 她来当过来签合同的甲方大老板。 “老板好。”
“老板慢走。”
演完一遍,她对着我说:“你们都没她演得好,像个打工人的模样。”
卑躬屈膝,笑脸相迎,阿谀奉承地喊一声老板好。 我知道是在演戏。 可我听了,还是不开心,再演的时候,不会演得那么卖力,老板好不好,走不走,走得快还是慢关我屁事。 我以后上班也不会去干这种高风险高收益的活。 我只想踏踏实实干好我自己的活,干完了就休息,到日子了就拿工资。 可这样的想法,也是痴人说梦。 老板只要看到下面的人在休息就觉得是在偷懒,所以,我们得学会偷懒,把活干慢一点,不忙也要说忙,轻松完成的事也要突出自己的努力,反正,有些事情,老板懂个屁。 老板要是懂,那他更会喜欢把拍马屁的人留在身边,把那些默默干活的人交给拍马屁的人来管,我们会怪也是先怪那些马屁精了,可实际如何,老板心里门清着。 他既能听着奉承,又不用担心手底下的人干不好活,偶尔关心老实人几句,彰显一下老板的气度,坏话也说不到他头上,何乐而不为。 要是提拔老实人当管事的人,奉承是听不到了,手底下的人跟着老实人一起任劳任怨,时间久了也会有怨言,那些怨言最终都要身为老板的他来承受。 想要在职场混,哪有老实人,都是老狐狸。 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和老爸一样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