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水还是油,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下车,然后离远一点,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妹妹的车也来了,从另一头过来,一来就招呼我们上车,本来打算好了要出去玩的。 短短一两年的时间,新的地下超市商场都还造好没多久,店都没有开全,又一个新的商场开始建造,甚至贴出了开业倒计时。 就在现在这个商场的对面。 一场关乎商场生死存亡之争,势必要到来。 结果也能料到,一开始都是喜新厌旧的,旧的要是熬不过一开始,往后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 妈妈走到妹妹车子旁边,对着车内的妹妹说着:“我撞车了。”“啊,没事吧。”
妹妹看了看妈妈,再看看我,决定下车再仔细看看。
车内有宝宝座椅,小的时候因为害怕,肯老老实实坐在上面,等大一些,就不愿意一直坐在上面了。 “你坐着啊。”妹妹朝着不明所以还在笑的航宝宝叮嘱一句,生怕他自己解开安全带就下来了。
下车以后。 妹妹也来观摩事故现场,得出一个不明不白的结论:“怎么会撞上去的,油门当刹车了?”我也不明白。 老妈烦躁不安地说着:“都是她在旁边大喊大叫。”
没提我们在路上的不快,只是提了快要撞车时发生的事情。
她在怪我。 我一下子懒得多说什么,反正车子不是我的名字,关我什么事。 妹妹准备上车开溜:“那老妈,你快点报警,我。”笑了下,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先带航航回去了。”
妹妹的孩子叫航航,这个名字是孩子的姑姑在网上花了钱找人帮着取了一些名字后挑出来的。 他们都很满意。 航航,扬帆启航,大人对孩子总是寄予厚望的。 妈妈看妹妹要走,也不拦,直接说:“走走走,反正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出了事永远都只能靠我自己,生两个女儿有什么用,生个儿子还能安慰我一下,妈,别紧张,我来报警处理。”
我想站出来独揽大局,可又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毕竟我不清楚是先报警好还是先打保险公司的电话好,影响钱的事,就是大事。 我要谨慎些。 我正在用手机查出车祸后,第一步该怎么做。 报警和打保险公司的电话是少不了的步骤,我告诉老妈:“先报警,再给保险公司打个电话吧,先给保险公司打,问下怎么办也行。”
不过,显然,我们是全责。 “不要吵了。”
老妈也在看手机,“让我自己看,先去把那个保单拿出来,里面有名片,我还是先给保险公司打电话。”
妹妹不走了,也在一旁等着,车子拦了路,她先上车停好,再带着孩子下来,帮着一起出谋划策。 老妈已经打通了保险公司的电话,那边正和她说着什么。 我和妹妹商量着,这倒霉的车子到底是谁家的,看上去挺新的,不会是我们楼上的那户人家,还是楼上的楼上,也不重要了。 反正,以后也没见这辆车敢停在这边了,一次被无缘无故撞上,以后都怕了这样的事,能躲多远是多远。 “然后是报警。”
妈妈一边念叨一边看着保单上的条约,看到我们两个傻站着什么也做不了就赶我们上去,“走吧,你们先走吧,站在这边也危险。”
我们带着航航上楼,在窗户口看到她又在手机上查着什么,又打了电话,然后楼梯上有人下来。 也是个女人。 这车子是刚买不久的,遇上这样的事,她竟然能不发火,而是保持镇定来安慰一脸着急上火的老妈:“报警了吗?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等警察来了让他们处理。”
“这是我们全责,保险也打了,等会会过来看这车能不能开,不能还要叫拖车过来,真不好意思,你们等会还要开车出去吧。”
“不出去,你也先到旁边来。”
“唉,好,真是对不起。”
老妈道完歉又开始说起我们的事情,“我生了两个女儿,她们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帮我。”
“正常的,报警处理就行了,现在都有保险,只要保险买了就没事。”
“是,保险是肯定要买的,但这次是我太不小心了,到了这,我小女儿来了,本来和大女儿在外面,回到这里,看到这边有个车位,一心想着快点过来停好,不是故意撞上你们家的车的。”
“没事,走保险就行了,等会要是叫拖车,记得单子要留好,保险公司也能报销的。”
“谢谢,谢谢你。”
老妈感激不尽。
我和妹妹在楼上看在眼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这个时候换我们说这样的话,她一样是要生气的。 妹妹对我说:“我下去看看,你看好航航。”“嗯。”
我点头。
我也不想下去,站在她身边陪着她,一样会被她嫌弃。 我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一种不是她怪我,就是我怪她的地步。 银行存完钱出来。 我就在车上仗着没错质问她:“那种想碰瓷的人为什么不骂他?”老妈心虚道:“算了。”
“凭什么算了。”
除非,“你开门的时候碰到了?”
我先进了副驾驶位,她是后进来的,我也没怎么留意。 可她没有直说,就是承认了。 我更生气:“你碰了人家的门,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反正你也道歉了,为什么不把事情说清楚。”
“哎呀,我……”她怕赔钱。 真赔钱,也就是两三百块钱的事,况且,真算起责任来,起码也是一人一半的,他把车停得离我们这么近,又不是在车位里,停完车有事来银行也不赶紧下来,反而是等我们上车以后才下来,就当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要她承认,的确是她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车门,看痕迹,只有轻微的一点,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很多痕迹,本来就要去修的,都是一块板子上的,修的时候不看有多少划痕,只看坏了几块板子。 如果让我们付全款,不可能,他有理,我也有我的理。 如果那个人承认停车位置不对,我也可以代替老妈向他道歉,但他要是坚持是我们全责,那我也要好好和他捋捋这先后关系。 实在和解不了,报警就报警,停在车位里,还怕没有停在车位里的有理? 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能接受的是一人一半责任,可笑的是,我也成了我讨厌的和稀泥的,可这本就是一件事小事,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却都不肯松口。 我觉得,问题在于,我们的心里都藏着别的委屈,这件事不过是一个爆发点而已。 好好正视自己的不足,诚恳地道歉,互相理解一下,似乎是很难的事情了,毕竟,自顾不暇,哪还顾得上别人。 可说一句实话就那么难吗? 老妈不敢直说,甚至我问了,她也不敢说。 我明白了,她是怕,一旦她说了,她怕当着外人的面,我们不会站在她这一边,只会像她以前数落我们一样,当着外人的面狠狠数落她的粗心大意,让她难堪。 她知道这样会丢面子。 可有下次,她还是会让我们颜面全无,当着外人的面就说我们这两个女儿派不上用场。 她都看轻我们,如何让人看重我们。 我只知道,那一天,她要是愿意说出实话,和对方该讲的理还是会讲,旁边这么挤的地方,没划车位非要挤进来停,被蹭也是活该,要是他态度好,就不是活该,就说是不走运,但我们也不小心,该赔的还是会赔的。 可事情也不会如此简单。 那个人就像是故意的,随机挑选一个倒霉鬼,帮他前面那么多的划痕买单修理。 副驾驶位的车门外也有一道划痕,像是被旁边的车门撞上去的。 这是什么时候撞的呢? 是他停完车,想开门下来,发现太挤下不来,于是只好先在车上等着,还是说,是他后来下车的时候故意撞回来的。 我再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答案了。 也许,是本来都没有恶意的两个人因为各自的烦心事而发生了一次争吵,又或是,本来就都不是什么好人。 出了这件事,不光是开车小心,开车门也更小心了。 因为变得小心,也就留意起车门,明明每次都小心开关门,可总有些细小的划痕不知不觉就出现在车身上了。 银行那里,停车的地方,附近都是灌木丛,枝条总会有长出来的,说不定是经常停在那边被枝条刮到的。 我忽然笑了。 好像犯了错的人是我,开始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我讨厌我自己,我也想我有能够帮她处理事情的本事,可这样的本事,也要慢慢学起来。 不幸的是,才疏学浅,还有得学。 身后的航宝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话还不会说,路不好走,爬也不会,待着被凳子围起来的沙发上一个劲傻乐。 我忽然释然了。 一切靠自己慢慢摸索,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不该再想失去了什么,而是想得到了什么。 较真,活得心累。 楼下遇上飞来横祸的女人,依旧是挂着笑容在和妈妈妹妹聊天,她甚至还在安慰妈妈,还在帮着我们这两个帮不上忙的女儿说话。 我的毛病似乎终于迎来了改变之法。 最严重的时候,整天都在胡思乱想,没有办法好好画画,甚至在一天之内洗了三次头,就是因为洗完头以后还想要一直保持整洁的状态,不容许弄脏一点,碰到门了,重洗,吃饭的时候好像溅到东西了,再重洗。 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持续了一个月,我自己受不了了,我要想办法解决。 如果不洗,最最严重后果是什么。 头上的脏东西可能会沾到我的枕头上,我的被子上,我的衣服上,我的身上。 只要定期换一遍就行了。 澡也天天洗,衣服也天天换,已经够干净了。 可偏偏还是出现了意外。 我的手机屏幕上,每天醒来都会看到一只白色小虫,擦掉了,第二天早上还是会重新出现。 我仔细看了看房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只是我的床是木头的。 也没有虫子在爬。 床单上却有几个挪动的白点,想要克服一切烦恼的我,仗着怒气和杀意靠近仔细看了看,果然是手机屏幕上出现的小虫。 这些小虫到底是哪里来的? 我一定要弄清源头。 灭了它们,然后彻底换一遍床单被套,当天再洗头洗澡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嗯,没错。 我开始在床边找寻虫子聚集的地方,都没有发现异样,于是,我只能每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抓走出现在床上的白色小虫,再怀着紧张焦虑的心入睡,第二天,看不到手机屏幕上的小虫,心里就会踏实一些,又出现了,我的不安又会加剧。 到底虫子的窝在哪? 这不是螨虫,我天天洗澡,哪会有螨虫这种东西。 直到我实在承受不了虫子的折磨和老妈说出这件事,她拉开小房间的窗帘没好气地告诉我:“这窗都多久没开了,房间不晒太阳怎么行?”
窗帘拉开的一瞬间,我就在门框上看到好多虫子在爬。 这些虫子都是从这来的。 窗外的是成年的,窗内的都是些刚会走路就随意乱走的幼虫。 虽然害怕,却也一下子心定了。 幼虫身体都是透明的一样,应该是很干净的。 我的身体也没有出现什么不适。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 “看看,都这么多虫子了,拿抹布过来,我帮你擦擦干净,以后,记得一定要每天开窗通风晒太阳,知不知道。”
“嗯,知道。”
我欢快地跑去拿抹布面盆,也顾不上抹布是擦过什么地方,只要能把这些虫子都赶跑,我就开心了。
又是一阵砰砰磅磅的清扫声,如此清脆悦耳。 擦完了窗户,换水又擦干净了外面的防盗窗,好久不擦也是一层灰,既然要开窗通风了,那就都要擦干净才行。 “本来都是你要自己来干的活了,但知道你怕,这次我来弄,下回脏了,你要自己来擦了。”“嗯。”
我知道。
“擦好了,再去换点水,我再把窗户好好擦一遍,以后晚上也不要太晚睡,灯一直开着,虫子肯定要飞进来的。”我觉得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 她擦窗的时候,我发现窗户外面的平台上,长出了一株茂盛的杂草。 墙角的地方堆放着一棵很高的竹子,是妹妹结婚的时候拿来的,用绳子绑在了防盗窗上,后来也没人拿走。 我觉得问题出在这竹子上,要么就是这株杂草身上,它们都容易滋生出虫子来,有理有据,不是借口了。 想明白以后,又是信心满满干劲十足。 在这之前,我一度消沉。 妹妹生孩子之前,妈妈知道要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开,特意喊了许久没见的大姨和外婆一块出来吃饭,顺便也是想当面劝劝大姨,还有,劝劝外婆。 那一天,也很平常,却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