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玉梅阿姨店里,她再次提起这件事,经过玉梅阿姨的劝告,决定打个电话给这位老朋友问问清楚。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问问清楚最好,如果不是她给了音音一百,那就是你老公那边,如果是,问问清楚,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也不会怪你老公了,也不用吵架了,皆大欢喜。”
没错,还是要沟通。 老妈打了电话,互相问候一番,那边已经先提出来说忘了红包上写名字,包了六百的那个是她的,明确说出了数额,也就让老妈彻底放下心,随之而来的还是止不住的怒气。 果然是大姑妈一家,给了妹妹和妹妹老公一人一百的红包。 以前买房子借过他们家钱,连本带息还了,如今觉得有所亏欠就给了一个大红包六百块给他们的孩子,可他们竟只给新郎新娘一百块。 普通红包,老妈也都包两百给别人的,新郎新娘却收到了在场最小数额的红包,简直闻所未闻。 老妈又去翻开旧账来看。 老爸就在一旁看着。 当初大姑妈的儿子结婚,还是在我们小时候,那时候的物价和现在的物价来比,现在的,怎么也要上升个两三倍了。 当初份子钱就出了一千二,给新郎新娘的红包也是多的,一人六百,是知道曹姑父是生意人,在乎面子,作为女方的亲戚,老妈提醒老爸要给大姑妈撑起一点面子。 那时候穷,也还是从牙缝中挤出这点钱来去喝喜酒。 如今,他们给的份子钱是一千,不算多,不算少,毕竟妹妹请来的小学同学也都是刚上班的年纪,拿出六百块已是不易,别人也深知人情往来的规矩,不会给得太多或是给得太少,也都以一千元上下作为基准。 细细一算,份子钱一千,红包两百,不正好是一千二吗? 两场酒席,不就是两千四了吗? 孩子的红包如今绝对没有亏待他们的,但他们只想原价还了这份人情。 老妈无法理解他们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即便是还人情,以后不再有交集,我们也正有此愿,亲戚多了,麻烦事就多。 妹妹结婚的时候,我们这边,别的亲戚也都不走了,就爷爷奶奶,外婆娘舅那边去了去,至于以后还要不要去,还在商量之中。 毕竟,去了,娘舅少不了要给一个大红包。 老妈也不想娘舅有这么大压力,毕竟现在不是正式上班,而是在开车子。 说是不来往了,但逢年过节还是可以看情况而定,有空就走动一下,反正平时也可以来的,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讲究那么多了。 妹妹带着老公去娘舅那边了,就让娘舅做顿饭招待一下,给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包一个红包,也就行了。 至于别的亲戚,像是老爸的这些兄弟姐妹,他们这一辈的都不怎么来往,更别提各自的子女,基本上是没有交集的,偶尔打个照面而已。 如今,妹妹结婚,来的也都是些长辈,走个流程罢了。 不想来往倒也算是件好事。 可物价上涨那么多,当初拿出去的两千四,如今就收回来一千二,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婚,老妈想起他们在婚宴上的话就生气。 大姑妈笑着问我怎么还没结婚,曹姑父也说等我结婚了再包一个大红包给我们,不会亏待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们不小了,懂事了。 老妈质问起老爸来:“我打过电话问过我的朋友了,她说她是包六百的。”
“哦。”
老爸终于沉默了。 老妈不满意他的这个反应:“你就哦一声,你一点不生气的?”
“反正也没想让小的一辈再来往,份子钱收回来就好了。”
“是要收回来,现在收得回来吗?说起来就要生气,小的结婚了,孩子都有了,大的叫她去相亲都还不肯,这点先放一边,还是说红包的事情,他们好歹是你的亲姐姐姐夫,就给两个小的一人一百,别的亲戚关系再远再没有钱也知道拿出两百来,现在一百块还拿得出手的?你昨天还叫我别计较这些,是不是早就知道这红包就是你亲姐姐给音音的。”
“我怎么会知道?”
老爸否认道,“给一百就一百了。”
“不对劲,你不对劲。”
老妈直接说,虽是生气还是冷静想了想,马上想到了以前借钱买房子的事情,一下子想通了,“你还钱的时候,我叫你连本带息还给你姐姐,你连本带息还了没有?”
“还了,当然还了。”
老爸也开始生气起来,“那时候有钱,能连本带息还当然连本带息还了,我们也要面子的。”
“要面子,这话你没说错,以前是连本带息还了。”
老妈这就想不通了,“既然都连本带息还给他们了,这件事上就没有任何问题,不管愿不愿意借,借了也连本带息还了,也两清了,给他们孩子一个大红包也当谢谢他们以前愿意借钱给我们,但份子钱的事情,我算给你听。”
老爸不想听:“份子钱给了一千也不少了。”
“份子钱是不少,我们当初出一千二,他们出一千,说出去也是说得出口的,我们家还是两个,别人一想,大的结婚也至少要出一千,我们家还赚了,实际上呢,我们当初给他们儿子儿媳妇一人六百当见面礼红包,他们就给音音晨晨一百,这说得过去的?”
“不是以后也不来往,是少了点,但音音和晨晨不是也没说什么。”
“音音不说,是不懂事,想着我们拿的这些份子钱都会给她当嫁妆,她当然开心,晨晨不一样,当面说没关系是看在我们两个人的面子上,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着,他回去不要说给他爸爸妈妈听的?他们听了会怎么想,怎么亲家公的亲戚这么小气的,要说丢面子,是,丢不到他们身上去的,但他们一想这是亲家公亲姐姐一家给的见面礼,给这么少,不要怀疑是我们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让亲姐姐一家讨厌了。”
“不会的,晨晨爸爸妈妈还是挺好的,不会这么想的。”
“人心隔肚皮,不说出来不代表不会这么想,以后音音也要被看轻的,这件事情,我一定要弄清楚的。”
“算了,随你。”
老爸不想管了。 老妈喊住他:“你怎么是这个态度,这件事你姐姐知道吗?红包是你姐拿出来的,还是你姐夫拿出来的。”
老爸不肯直说。 老妈憋着气再问一句:“说啊!”
“呶,我看见我姐拿了两个红包出来的,她老公和她说了几句话,换了两个出来,我想她也不知道红包里就一百块。”
“这么一说,我倒是信的,你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平常去看你爸妈,她也是去的,对两个小的也好的,都去读大学了,过年了碰上你还给两个小的红包,别人都已经不给了,她还给,就是大大咧咧了一点,这次给红包,也是你姐夫的主意。”
老爸再一次沉默了。 老妈又开始思考,然后说:“你姐夫是做生意的,也是在乎面子的人,照道理,人情世故肯定是懂的,我们家两个,份子钱再给少点,给个六百八百都是没问题的,但是见面礼红包给一百,肯定是最少的,在乎面子怎么可能给这么少。”
所以才故意没写名字? 可他们又怎么能确认没有写名字的人还有其他人呢? 其实,他们根本不在意这点。 有其他人没写最好,我们反正要花时间去查证,有其他人没写,正好让我们更心烦。 但最终,我们都会知道这件事。 这两个红包都是曹姑父给的。 这么做,是为什么? 重点不是写没写名字,而是给了一百块一人的见面礼红包。 这是在看不起老爸。 老妈得出结论。 “你就算不是什么大老板,和他生意上没有什么往来,也不能帮他什么忙,但他有时候也会叫你印点东西,你也给他优惠的,难道比外面卖得贵,让他不高兴了?”
“不会的。”
老爸坚持说,“外面什么价钱我都是知道的,我一开始不要钱,他也直接放了钱就走,我才不得已收点钱。”
“不是当初买房子借钱的事,也不是平常的事情,那还能是什么事情?你最近和他们有过联系没有?”
“也没有什么联系。”
老爸想不起来。 老妈又开始想,想来想去想不通这一百块钱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是他们错就是我们错。 “你又去找他们借钱了?”
老妈脱口而出道。 “什么又?”
老爸不服气道,“我姐嫁给谁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回买房子借钱的事就已经看清楚了,我姐还是愿意借的,他不愿意借,也不肯直接告诉我们,最后还是借了,但还是给我姐脸色看,你也说了,我姐平时对我爸妈还有对两个小的都好,我怎么可能再去借钱给她添麻烦。”
“也对。”
老妈觉得有道理,也相信老爸要借钱也不会找亲姐姐再借。 但,为什么要借钱呢? 这一点,老爸并没有否认。 老妈想了想,觉得是还车贷的事情,可她相信车贷是难不倒老爸的,除非是赌钱输了很多。 她是关心老爸的。 可她一出口,就只是一句:“你没有在外面欠债吧,高利贷没借吧。”
“哈,我怎么会借高利贷。”
老爸不屑道,“我又不是傻子。”
“不借高利贷就好。”
老妈喃喃自语说着,又将全部的思绪集中到红包的事情上,做生意的人最看不起的人,肯定有穷亲戚,可我们家又没有穷到动不动去找他们家借钱要他们家帮忙,只在买房一事上借过钱,也连本带息还了,至于平日里的来往,大姑妈孝顺爷爷奶奶,给他们买点吃的过去,总不能把这些花销算在我们头上吧,能算在我们头上的,老妈也都让老爸包红包还给他们孩子了,从以前就是这样,别人有红包,我们没有,别人有大红包,我们有小红包。 都是因为人情世故,我都懂了。 如今给一百的红包不就是想试探一下我们家会不会追究这件事,要是追究说明我们家睚眦必较,和我们家断交是正常的,要是我们不追究,来年等我这个做姐姐的结婚了,他们再添点钱也是正常的,毕竟物价还在上涨,到时候再给一千二才是不合理的举动。 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因为早先花钱出去的人不是我。 老妈还是在意,比起在意我会不会相亲结婚,她更在意这一百块的红包见面礼合不合理。 “会不会弄错了?”
老妈又想出一个可能来。 老爸附和道:“也有可能,他们可能还要去吃别人的酒席,一百的红包是给别人小孩子的。”
“那你去问问清楚。”
老妈催促说,“我已经问了我朋友,你也打个电话去问问你姐,问问清楚好,哪怕以后不来往了,也是因为小辈不喜欢这些人情世故,而不是因为闹掰了。”
“还要去问,算了吧。”
老爸不愿意打电话过去,让别人坐实我们家就是锱铢必较的一户人家。 可这不光关乎面子,更像是吃了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毕竟,我还没有结婚。 我结婚的时候,他们还会不会这样给钱都还不知道。 我们不能这样去恶意地揣度别人,那就只能生闷气,或是查明真相。 老妈就是不甘心,以前就怕被人看不起是从农村出来的,现在也怕被人看不起,更何况,为什么会被人看不起? 她把眼神转向我。 我只好出声:“那我去问大姑妈包了多少的红包。”
反正童言无忌嘛。 “不用你去,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
老妈看向老爸,“你真的没有找他们借过钱,那这件事就解释不通,做生意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做的,这么做,只能是和钱有关,是不是你借钱了没有还,一码归一码,借了钱,我给你钱你去还给他们,见面礼是见面礼的事情,关系到音音的面子问题。”
“借钱借钱,你现在问这么多干什么?现在知道问了,我一个大男人会还不起车贷,又不像别人,是要还房贷,车贷还是还得起的,真借钱也不会找他们借的,我去找我爸借的,借了一万还车贷。”
“你爸肯借的?”
“我说要买刻章机器,他唠叨了几句还是借给我了。”
“你机器还好吧。”
“生意不景气,机器好不好也不重要,能用就行了。”
“要借一万干什么?车贷一个月不就三千多吗?你店里生意一个月三千都没有?还是你出去搓麻将输得多了。”
“没有,既然都开口借了,就先借一万,多的也可以留着以后备用,音音结婚也买了不少东西,多的给你拿去用用也好的。”
老妈笑了:“你也知道我给音音买东西花了不少钱,当初那点钱你不拿走,现在还都在。”
“过去就过去了。”
“好。”
老妈松口气,可还是没有忘记刚才在讨论的事情,“你借你爸的钱,就算你爸说给你姐听了,又关她这个出嫁女儿什么事情?更不关她老公的事情,要小气也小气不到她们身上,再说,她们家又不缺钱,还惦记着你爸的那点钱?”
“我姐不是这样的人,前段时间来还和我说起,说老头子的那套房子是留给文文招女婿用的。”
“招女婿?”
老妈不信,觉得是试探,她也试探起我的心思,“你想不想招女婿,想的话倒也好的,去和你爷爷说说,说你招女婿,以后和女婿一起孝顺你爷爷,你爷爷肯定也开心的,让你爷爷把房子留给你,不留给你爸爸了。”
我看了看爸爸,他还是不说话,也不看我。 他有心事,绝对的。 我想了想。 爷爷是不愿意的,只想把房子攥在自己的手里。 “房子的事情早点解决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再有,我也不在乎了,心已经定了。”
老妈还在说。 我知道,爷爷那边拆迁,他们想搬新家了,可三姑姑还在劝他们搬她家里去住,拆迁的钱给她保管,用的时候和她要,爷爷不答应让奶奶去拒绝,可奶奶又要和三姑姑,和自己的亲女儿抱怨住老房子的坏处,三姑姑性子直,就直说:“谁让你们当初不看好的?”
“当初能看出来这房子漏水不漏水的?”
奶奶和我们抱怨,“房子也住了半辈子了,是差不多了,当初是好的,现在也要变坏了,她就是不想管,我和你爷爷从小也没亏待过她,还说装修的事情不懂,她家里装修得就挺好的,和她家里一样就行了,她又要说这是大块头装修的,我问过大块头了,就是她一个人弄的,算了,不去找她了。”
大姑妈也去说过,爷爷喜欢住旧房子就多住几天,奶奶明确说过危房的严重性,她也说已经住了一辈子了,不在乎这么几天了,拆迁没有这么快的。 大佬和老爸斗气,和爷爷斗气,也还是去过几次,随便他们住旧房子,还是想搬新家,就是要他们好好想想清楚,以后公平一点,房子归老爸了,钱就该别的兄弟姐妹来分了。 话糙理不糙,爷爷还是被气到了,死活不肯立遗嘱。 奶奶也不敢劝爷爷立遗嘱了,好像劝爷爷立遗嘱就是劝他现在去死一样,可立遗嘱就是为了少些麻烦的,也可以早点明确义务的分配,拿钱多的多照顾一点,也是自然。 四姑姑倒还是没什么消息,妹妹结婚也是一个人来的,时不时打电话叮嘱一下那头还在读书的女儿注意安全,注意吃饭。 妹妹婚宴上,奶奶拉着四姑姑的手说起了拆迁想搬新房子的事情。 四姑姑听着也动容道:“还是要搬新房子,新房子好,拿钱了住哪去,阿三也要照顾儿子的,以后儿子结婚了,你们住哪去?唉,我现在一个人要照顾女儿抽不开身,我就一个女儿,现在来了,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放心。”
“我知道的,我就和你说说话。”
奶奶拍拍四姑姑的肩膀不再多说,只是说些问候的话。 拆迁的事被搁置下来。 不是不想搬,而是新房子也要装修,这装修的事情找个公司,一切都交给他们来办,这花销就大了。 就算是要一个小套房子,还能多一点钱下来,找装修公司装修,还得添钱,更别说,爷爷奶奶想要一个大套,想要子女过来陪着一起住,不光要自己掏钱出来买大套,还要出更多装修的钱。 爷爷的积蓄也扛不住。 毕竟退休工资在十几年前也不多,慢慢涨到现在才多了起来。 三姑姑借过钱,爸爸借过钱,爷爷主动给文荣的,每年要给五个子女的孩子的红包钱,我知道的加起来就有十几万了。 更别说日常开销,再省,这么多年,也是要有一些的。 虽然有退休金,即便花光也不愁吃喝,但棺材本还是要留着的,毕竟谁知道自己死了以后哪个子女会愿意垫付,愿意也不想麻烦子女,毕竟子女也不容易,自己的棺材本,奶奶的棺材本都要留着。 这样算下来,他也没有子女想得那么富有。 奶奶叹气:“你们爷爷但凡平时不这么省,他们也不会觉得他藏了钱,不多,真的不多,这个家就是他养起来的啊,我的钱全都用在领孩子身上,领完一个又一个,现在你们大了,我也老了,再给我孙子孙女让我领,我也领不动了,老了,以为能享福了,也享不成功。”
“老爸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