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意不紧不慢地低头喝上这杯酒,甜香回味无穷,一计也漫上心头。她转头看向右边的那一团橙黄,微微一笑,“本郡主初来乍到并不懂这流觞曲水的玩法,不如冯小姐现场做个诗打个样,顺便好让南意拜读一番。”
四周人都看向这边,眼神期待,似乎发现一丝新趣味。“好啊——”冯安然挺直腰板,挥手就在作诗。“孟婆汤,三生石畔互不忘。互不忘,倾城一笑,地老天荒。奈何桥前回头望,滴滴泪珠诉忧伤。诉忧伤,今生今世,相思断肠。”
此诗一出全场轰动,赞美之声比比皆是,而当事人更是一脸傲然,微微转头,“郡主可知怎么作诗了”沈南意喝得有些微醺,放下手中酒杯,伸手在海棠的搀扶下站起身,隔着遮眼白绫垂眸看着那语调得意,浑身优越感的人,红唇轻启,“我倒以为是何等神通水平,倒也不过尔尔。”
“那就请郡主一展才华,让我等品鉴品鉴。”
冯安然几乎是咬着牙说得。沈南意离席,望着她缓缓道来。“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冯安然听得一愣,随即也听出来几分意味,刚要反击,沈南意又接着说,“鱼目亦笑我,谓与明月同。骅骝拳跼不能食,蹇驴得志鸣春风。”
这诗说完四下便安静异常,众人脸色难看,唯独冯安然还不得这诗是何意思。她猛地站起,但也神色懵逼无言以对。“冯小姐是还没明白本郡主诗中意?”
沈南意嘴角上扬,又善解人意地开口,“也难怪,这种程度的作诗不是你能达到的高度。”
“你!”
冯安然极其败坏,刚要冲上去就被沈黎拉住坐下,她小声劝慰,“这么多人,莫失去了颜面。”
沈黎是个明白人,更是个懂分寸的人。但这样的场合多少人都在看热闹,绝对不可让这个女人抢了风头,于是她替冯安然站起来,刚要开口,沈南意就气势凛然的站在她的面前,冷言道,“闻道人须整,而今尽整人。有人皆可整,不整不成人。整自由他整,人还是我人。试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
沈黎脸色突变,袖下拳头紧握,那双杏眼藏着满满地怒意。“不明白?”
沈南意抬头眸光流转,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这首诗,叫整人。”
若不是她此时看不清,必要好好看看沈黎现在的表情。一定有趣极了。话音落下,沈南意撞过她的肩头,傲然离去。“南意身有不适,诸位继续尽兴,不必管我。”
在风中隐隐还能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她不由得心情舒畅。侯府廊桥旁凉亭。“郡主似乎对沈黎小姐很有敌意。”
海棠扶着沈南意坐下。沈南意侧身倚着栏杆看着近处的鲜花,伸手摸了摸花瓣,“不是有敌意而是在善意交流,毕竟将来说不定还要回沈府,现在表现的强势以后就不会被人拿捏。”
“郡主一点都不像从竹溪县那种小地方来的人,反倒像是真正的世家小姐。”
海棠站在一旁,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情绪变化。沈南意悠悠地说,“那是你还没真正了解我。”
二人在亭中吹着风,廊桥左边这时有人朝这边走过来,海棠看了一眼,提醒道,“郡主,有人过来了。”
沈南意回过神,转头看着模糊蓝色身影,即便看不清脸,但比量这身形,也能猜得出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在下唐正,见过德安郡主。”
唐正恭敬地行礼。沈南意伸手示意,“唐少卿免礼。”
“郡主怎知在下官至少卿?”
唐正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沈南意莞尔一笑,“唐少卿身高六尺八寸,肩宽,手习惯性搭在左边腰上,想必那里之前有佩剑,足上鞋子是三品官靴,质地明显区别于其他人,更重要的你身上有大理寺有独特的味道。”
唐正连忙抬胳膊左右闻闻自己,也没什么味道啊。他问,“郡主,在下身上没味道。”
“有,你身上有一种持身周正,探求真相的味道。”
沈南意认真地说。唐正上前行礼,“今日见郡主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确实在调查一起案子,对已结的案件有些疑虑,不知可否和郡主探讨案情?”
“人家在办宴会,你我躲在这曲府上探讨案情,太煞风景这不太好吧。”
沈南意有些尴尬。海棠忽然插上一句,“若这个案子案发现场就在曲府上呢?”
沈南意回头一看她,不禁皱眉,“海棠,唐少卿说得案件你知道?”
“当然,唐少卿是我找来的。”
海棠眸光坚定,转身就跪在沈南意的面前,“求郡主帮我,这事也就您能帮我查得清楚。”
沈南意为难,自己现在走路都要人搀扶走不好就各种撞,他们是怎么相信得了她的呢,果然名声在外,也会被盛名所累。“那个……我现在看不清,那就尽我所能帮助你们。”
沈南意不好拒绝,但也是退而求其次,转即又问,“唐少卿应该是安庆案中唐推官的亲属吧?”
“在下是唐风的哥哥。”
唐正坦言。由此来说,这样就对了。沈南意边赏花边听那边诗宴上的乱七八糟诗,缓缓地说,“有劳唐少卿说说这个案子吧。”
“还是我来说吧。”
海棠道,“这事有从我母亲孙氏说起,当年曲侯被杀我母亲被冠上谋杀亲夫的罪名,被执行死刑,但我始终觉得本案尚有疑点。”
“有何疑点?”
沈南意问。海棠答,“我说不上来,但母亲必然是冤枉的!”
沈南意眉毛一挑,“没证据,仅凭猜想想要翻案很难,据我所知,海棠你这么着急想翻案,是因为现在曲夫人是你的姨母,她是将你驱逐出曲府,你才会入宫为官,我说得对吗?”
在来之前,沈南意自然是多少了解一些曲府上下的事,对这家人的关系还真是难以言说。海棠感到很意外,她咬着唇,带着被揭穿之后的羞愧,坦然地说,“对!事实的确如此,可我母亲是冤枉的也是事实,当年多少人为她奔走过,很多人都了解她的为人,她怎么可能杀害自己的丈夫!”
气氛有些凝重。沈南意提了一口气,问唐正,“唐少卿也觉得此案有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