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环视一周,见府上几处角落堆了些落叶,水井旁的石板上溅得到处都是水渍,也没有人去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来丞相府突遭祸事,主家遭受的打击太大,导致府上每日应该维持的秩序都打破了。她垂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握了握,问门房道:“梁丞相和梁夫人还好吧?”
说完,心里那股郁闷又冒了出来。人家儿子都没了,怎么可能好……门房叹了口气,眼中露出悲伤愤慨的情绪,“夫人不太好,府医守着呢……老爷他……”说到这,他眼中有些气愤,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生气的事。叶思正要细问,就见一个熟悉的小丫头走了过来。对方小脸苍白,一身素服朝叶思走来,走到面前后盈盈一拜,“见过郡主,请郡主随奴婢来吧。”
来人正是梁又烟的婢女芙蓉,对方是从宜兰苑的方向走来的。今日叶思来登门,既有看望好姐妹之意,也有吊唁之意,按说府上该有主事的来接待,可丞相和丞相夫人都没有出面,看来府上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叶思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跟着芙蓉往宜兰苑走。路上她问了问芙蓉,这才知道梁丞相一早就去了京兆府衙门,而夫人那边受不住打击,刚喝了大夫给开的安神药,此刻该是睡下了。梁又烟此刻正在房中躺着,原本红润的脸色如今变得蜡黄,眼皮也哭肿了,看起来格外憔悴。她一见叶思进来,忙要起身迎接。“姐姐,快躺着吧。”
叶思紧着上前几步,走到床边仔细看她的眼睛。不过十几日没见,梁又烟好像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了。想到对方曾经跟自己说过,她跟兄长的感情很深,如今对方去了,她怎能不伤感呢?梁又烟眼圈又红了红,从被子里抽出手来,往后靠了靠。芙蓉忙在她的腰后塞了好几个软枕,让她靠的舒服些。她看着叶思的眼镜,惨笑几声,“多谢妹妹来看我,可惜我……实在没力气,不能招待你了……”说完低下头去。从昨日到现在,府上就像经历了一场浩劫似的,母亲刚听到兄长惨死,当时就晕了过去。晚上更是不吃不睡,就只是哭,她也陪着哭。父亲阴沉着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压在心里,又加上得知是跟人起了冲突,被人打死,他心中愤怒,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叶思眉头皱了皱,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梁瀚文是在揽月楼出的事,别人不知道自己跟揽月楼的关系,可梁又烟却是知道的。对方兄长死在自己兄长开的酒楼里,虽然不是酒楼的错,但多少有些关系,如今她的身份确实有些微妙。同时她知道,梁又烟是个知情懂礼的人,她不会迁怒自己,但最亲的人死了,让她此刻便跟自己亲热如初,显然是不现实的。“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可得顾着自己的身子,毕竟……还要顾着梁夫人呀……”虽然她还没见到梁夫人,但也能知道那个中年丧子的妇人的内心,肯定是比架在火上还要煎熬。梁夫人就只有这一对儿女,如今梁瀚文没了,就只有梁又烟才能慰藉她了。梁又烟含泪点头,虚弱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昨儿我强打着精神,安慰了母亲一晚上,如今她喝过府医开的安神药睡了,我这才……”说完抬手擦了擦眼睛,声音还有些干哑。叶思让芙蓉去给梁又烟端些热茶来,然后搬了个小兀子坐在她的床边。此刻,梁丞相就在京兆府衙门内。面对潘绍安,他满脸气愤,怒道:“不是说证据充分吗?为何还不能定案。”
这个在宦海中沉浮了多年的男人,此刻面对儿子惨死,就想替他讨一个公道,让他在九泉之下安心。他知道那个苏卓是二皇子的人,也知道二皇子对对方十分信任,若是别人的事,他定然不会趟这个麻烦,但涉及到自己儿子,他便是不做这个官,也不怕跟对方碰一碰。说到底,他已经是这把年纪的人了,之前在官场上小心谨慎,就是为了能保全家人。如今儿子已经死了,他都断了后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京兆府府尹潘绍安满脸难色,为难道:“梁大人啊,不是下官故意推脱,实在是这衙门里的案件堆积如山,人手不够,之前也有好几桩大案子没有解决啊……”说完低头叹了口气,一幅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样子。这话非但没有将梁丞相的怒火压下去,反倒让他眼珠子都瞪了起来。“难道本官的儿子被人打死了,这案子还不够大吗?在场那么多人证,案情清晰明白,你为何还要拖延?”
潘绍安只觉得好像有一万根刺在自己背上,愁眉苦脸道:“下官这不是……把那苏卓给抓回来了吗?”
“那就快些定案!”
光抓人有什么用,如今梁丞相恨不得亲手宰了那个叫苏卓的,给儿子报仇。他总觉得这个潘绍安在故意拖延,今日他来的时候,几个衙役说他不在府上,是他觉得不对劲,硬是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对方才从前头进来。梁丞相严重怀疑,刚才对方就在后院某个房间,是见自己坚持不走,才从后门溜出来,装作刚回来的样子。毕竟,一个衙门里有几个后门,那是常事。“梁大人啊,您是丞相,最是应该懂下官的,抓人是一回事,可也不能问都不问,直接处斩吧……更何况两边都是有身份的人,查案自然要有线索,急不来呀……”潘绍安摊了摊手,丧气的坐到了椅子上,勾着脑袋一幅疲惫至极的模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若真心想查,复杂的陈年旧案都能审理清楚,那速度堪称摧枯拉朽之势,如今我儿惨死,人证物证俱全,为何迟迟不定案?”
梁丞相一手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都颤动起来。潘绍安见梁丞相怒火冲天的,也怕他一气之下在自己这气出毛病来。万一儿子的事还没完,这当爹的便气死在京兆府,他这个府尹真的可以回家种地了。想到这他只能环视四周,见没有人靠近,这才往对方面前倾了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