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刀,割破了他的喉咙,一刀致命。动乱突起,每一场厮杀里都有人倒下,唯有巫山在这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路来,与外面的人回合。临走时他让狱卒放严恪出来,便带着人杀进了皇宫。这是一场鲜血淋漓的政变。但巫山不惧怕后者评说,因为活着的人才有资格决定史书应该如何去写。天牢里,狱卒拿着钥匙打开门,低眉顺眼的请严恪出去。严恪微微抬眼,方才的动静他都知晓,只是他没有理会。如今却是巫山要成功了吗?其实他也无所谓了。严恪所忠是黎民百姓,而非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他抬脚向外走去,即使一身污垢,一举一动依旧风华绝代。而在他的身后,原本低着头的狱卒目露凶光,手中匕首滑出,动作利落就要往严恪的后心刺去。龙玄参坐在龙潜宫,面无表情的听着手下人来的报告。当听到几乎连拓跋封都对巫山生出援手的时候,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原本他是拓跋青玉的丈夫,为了拓跋青玉,拓跋封也应该站在他这一边。但拓跋封却投向了巫山。他眉头微皱,随手派出了个皇家秘卫去解决掉拓跋青玉。既然拓跋封已经无用,拓跋青玉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随后他看了一眼脚下昏睡的人,一头白发铺洒在光滑的地面,竟有些分不出是头发更加光滑,还是地板更加光滑。凤翔殿里,拓跋青玉哄着一直哭的婴儿,“飞花,别哭了。乖!”
不知何时,她竟也习惯了这个名字。开始叫她的皇儿为飞花。飞花又如何呢?玉雪飞花,她的皇儿自是当的起这个名字。龙飞花。拓跋青玉不想再让龙玄参来取名了。她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了。只是飞花今天一直哭,让她心里突突突的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她抱着飞花在宫殿里乱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宫女传来的消息——定山王逼宫,拓跋青玉心里一跳,仿佛有什么危险就要临近了一般。可这人应该不是定山王,定山王和她哥哥有约定的。那么,应该是谁呢?宸妃?还是定山王毁约了?拓跋青玉来不及想那么多,最后她咬牙把飞花藏在了床下,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哭出来,飞花似乎也懂得了,不在哭泣,只是愣愣的看着娘亲把他塞进一个狭小的空间。小小的飞花在床下看着娘亲漂亮的绣花鞋,上面绣着漂亮的牡丹花,粉色的,极为娇艳。小小的飞花就这样看着出神。直到眼前出现了另一双靴子,纯黑色的靴子,绕着金边。上面隐秘的花纹金色似乎很有意思,让飞花有些着迷。外面的争吵声他听不懂。直到他看见那双有着粉色牡丹的绣花鞋在眼前弯曲,随即,他的娘亲似乎也躺了下来,心口有个血红的窟窿,嘴里也在流血,形容很是可怕,像极了恶鬼,飞花差点就吓哭了。但随即他看见了娘亲的眼睛对他眨了眨,一张红唇开合,无声的说着三个字——“不要哭。”
飞花听话的不哭,但他的眼泪却在掉。飞花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掉眼泪,只是自然而然的就哭了。他看着娘亲的眼睛一直睁着,没有闭上,后来那双黑靴子的主人走了,飞花也没有动,只是一直看着他娘亲的眼睛。他并不知道,他娘亲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焦距。来处理拓跋青玉的是云泽,他很仁慈的让拓跋青玉死了个明白,并跟她说了很多废话,然后一剑穿心,他抽剑离开。回到龙潜宫的时候,轩辕玲珑已经站在了龙玄参的面前,威胁着带来大军的巫山,巫山身上的衣服已经染红。此时无异于是一个血人了。云泽隐入暗处。他很识时务,巫山废龙玄参这个皇帝是废定了,如今多了个木槿被威胁,无非是晚了一点罢了。只是晚了一点,很可能就是输了性命。故此,云泽决定坐山观虎斗。巫山看着面前的木槿,轩辕玲珑手上的匕首已经割破了木槿的脖颈,上面一道血痕滑落,巫山蓦地心一痛。他便知道了木槿对他的重要。“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吗?无非是个废物而已。还值不得我拿千秋功业去换。”
巫山的话说的很无情,至少他面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至少木槿昏迷着,听不到他的这些话,便也无事。木槿的意识昏昏沉沉,他被下了迷药。他本来是想努力醒过来的,因为他听见了巫山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但当他听见的时候,他却宁愿自己耳朵聋了。——无非是个废物而已。还值不得我拿千秋功业去换!木槿可以想象巫山说这句话的绝情,他放弃了挣扎。他想再次昏睡。但很明显,他失败了。他意识清醒,听得见周遭的话,五感并未封闭,但他却无法睁开眼,无法自己掌控行动。因为巫山的那句话,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再也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也不知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突然间他感觉到天地旋转,有人抱住了他。然后是温热的液体洒了他一脸,他隐约感受到这是巫山的温度。是巫山抱着他,那这血…他想睁开眼的愿望如此的迫切,最终他猛地睁开了眼,入眼的却是一片血红,他眨了眨眼睛,似乎看到一张血红的脸在冲他笑。“你没事了。”
他听见巫山的声音这样说着,那一刻,他突然真的希望巫山像他说的那样不把木槿当回事,那样巫山就不会为了保护他而受伤了。他抹了抹眼睛,终于看清了巫山的面容,巫山唇角含笑,却显而易见的有鲜血溢出,木槿连忙从他身上下来,却发现巫山眉头一皱,似是在忍耐什么。木槿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许哭。”
巫山强撑住身体,然后看着被缉拿下的轩辕玲珑,以及高高在上的龙玄参,“你可以从那个位置下来,也可选择永远呆在那里。”
龙玄参看了巫山一眼,又看了木槿一眼,阴阳怪气的笑了,像是在嘲讽什么,他的声音却异常平静,“巫山,木槿,你们不会幸福的。”
感情,可以彻底摧毁你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还能保持初衷。比如他,在初掌权力的一刻,也被权力所掌控。但有一个人没有,便是天圣帝凤竹息。龙玄参唯一的承认,就是他不如他的母皇。最后龙玄参拔剑自刎了。人在死前的一刻,心思都是清明的。他知道他需要下地狱去向母皇请罪。也许母皇不在地狱,因为母皇的功德无量,或许在天上。所以,也许他见不到母皇了。龙玄参死后,皇家秘卫在云泽的带领下向巫山投诚了。巫山拼着最后的力气交代好一切,终于晕倒在木槿的怀里。木槿眼泪止不住的掉,然后太医鱼贯而入,拔掉巫山身后的匕首,便开始止血。木槿医术虽好,但他知道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朝代更替,意味着动荡,唯有止住动荡,才能迎来真正的变革。但巫山此刻并不方便做这些事情,所以他决定帮巫山。但他去天牢的时候,只发现了两滩血,一滩上躺着狱卒的尸体,狱卒手上握着一把匕首。木槿便知道严恪已经离开。只是这狱卒,不知是谁的手笔,居然敢留后杀掉严恪,却不曾想被严恪反杀。木槿有些失望的回到巫山身边,却发现巫山的枕边多了一个奇怪的锦囊,素色的花纹和黑色的底色,木槿最后决定打开一看,却在看到内容的时候不由欣喜若狂,这对如今的朝堂上来说绝对是救命的锦囊。里面是王朝更替的几条计策。虽然只有几条,但若落实,巫山的皇位和金陵的太平算是保住了。木槿知道,这是严恪留下的礼物,这让他甚感开心。于是在巫山没醒来之前,木槿以槿王之名,代兄执政,确保了南晋上下的运行依旧有条不紊。众人皆赞槿王乃不世之才,木槿却一笑置之,说是有高人指点。众人以为是巫山在背后操控,对巫山的敬意也越发的多了。整个皇宫,知道巫山受伤的人都已经被控制下来了。但当木槿收到一个据说是从床下翻出的婴儿时,木槿都不由心疼这个孩子,立马唤了拓跋封进宫,把调查到的事一一同拓跋封说了。拓跋封内心大恸,青玉是他唯一的妹妹,也是整个将军府唯一的公主,青玉出事,这让他如何同家中的长辈交代?“据留下的凤翔殿宫人所说,拓跋姑娘为这个孩子取名飞花。”
木槿看着拓跋封的神色,斟酌着说了这番话。“槿王殿下,末将请求将飞花带入将军府教养。”
拓跋封铿锵有力的说,一个铮铮铁骨的大汉,却因妹妹的逝去而红了眼眶。“这…飞花始终有皇家血脉,这个本王做不得主。”
木槿看见拓跋封的神色一瞬间的低落,不由安慰道,“这几日皇宫里需要整顿,拓跋将军带走飞花也是好的。只是具体的事宜本王需要等他醒来再说。”
“谢殿下。”
拓跋封带着飞花离开了皇宫。木槿看着那孩子离去,不由心里感到奇怪。那个孩子实在太过古怪,居然始终都不哭不闹,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在巫山醒来之后,木槿先简略告诉了他一些朝堂上的事情,才说飞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