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你怎么还没睡?”
何青云有些诧异,一个翻身落了下去,看着站在黑暗中的小小人儿,蓦地有几分心虚,阿锦和严恪的关系可以说是势如水火,两不想容。而他却和严恪在月夜下谈心,怎么看都是他背叛了阿锦的样子。阿锦冰冷的眼神似乎看出了何青云的心虚,“回去。”
“额…好,我们回去睡觉!”
何青云弯下腰抱起阿锦,感觉到他衣物的单薄和体温的冰冷,语气多了几分责怪,“你在外面站了多久?怎么这么凉?”
阿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何青云的眼睛,执着的吓人。“回去我给你暖暖。”
何青云说着把阿锦又往怀里紧了几分,然后向客房的方向走去,完全忘了房顶上还有一个人。阿锦趴在何青云怀里,冰冷的眼神偶尔看向房顶,也平静了许多,没有最初的嗜血杀意。严恪看着阿锦的眼睛,心想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阿锦…”严恪咀嚼着这个名字,他确实不认识。可能的情况是,他认识阿锦的父亲或者母亲。只是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冰冷的眼神实在不正常。要么是他小时候经历了太多,要么是他父母言传身教的缘故。严恪琢磨了一会儿,竟枕着手臂看着圆月慢慢的睡着了。这几日舟车劳顿,确实也有些乏了。风轻轻拂过他的面颊,掀起额头上垂落的几缕发丝,如梦似幻。风里传来脚步声,然后是衣袍被掀起的声音,有淡淡的兰花香气落在他的鼻尖,他眼睫毛动了动,仿佛天阑珊睡在他的身旁一般,很让他安心。天阑珊坐在他的身畔,看着他熟睡的容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抱膝坐在他的身旁,最后看着那一轮圆圆的月亮,散发着清冷的月辉,在黑暗中普照大地。就像她身旁的这个人一样。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不会与之争辉。但黑暗来临,他会尽力去照亮每一寸土地。战争已经开始了,南晋失了两座城池,她在想他什么时候会回到南晋。南晋国泰民安,他会离开。但若南晋遭劫,他定会回去。因为那里有家,有国。只是她下意识的还是自私了。天阑珊的眼神有着不同于严恪的迷蒙,如同在清晰的画面上蒙上了一层棉纱一般,若隐若现。她不想回到那个皇宫。或许是因为皇宫像一个牢笼,又或许是因为皇宫里有着轩辕玲珑,又或许是,她害怕会在那里失去他。月光一点点沉淀,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它的光泽越来越暗淡,直到被所有光芒掩盖,微风拂过,天阑珊看向远方,那里一大片黑云正在涌来。天有不测风云,说的正是如此。谷风悄无声息的来了,送了一把伞就被天阑珊无声的潜走了。而谷雨则在房间里照顾小彩瑛。天阑珊总觉得,严恪会更需要她陪伴。因为她知道他会离开。如柳絮一般轻柔的雨丝落在伞面上,天阑珊坐在严恪旁边,手里执着伞,为他遮去一方风雨。有风牵动她的发丝,如丝如缕,如同她心中挥之不去的忧愁。因为只是一场细微的如牛毛的小雨,天阑珊希望严恪能多睡一会儿。所以并没有吵醒她。她在伞下看着远方。一处处拱形的屋顶下,窗户的灯正在亮起。说明人们已经起床。这里,还是在西夏国。她自私的不想回南晋。因为她知道严恪其实一直关注着东兴国和南晋的战况,房里那些来不及销毁的信件,她推门时谷风戛然而止的说话声,严恪时不时皱起的眉头,她都看在眼里。她坐着,不知道严恪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有鲜血,有花瓣,花瓣都是红的,上面全是血,还有一个赤#160;裸的女人躺在地上,清泉从她的左眼里流出,洗清大地。她的心脏里钻出一个孩子,捧着一轮太阳,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光和热。那是绝望与希望的交织。严恪是被惊醒的。因为那个女人是天阑珊,而那个孩子居然是彩瑛。“做噩梦了吗?”
一只白皙冰冷的手指滑过他的眉毛,被他一把抓住。严恪坐起身,抬眼看到天阑珊的眉眼,她的天空是一把绘着樱花的竹节伞,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气息。他伸手压过她的脖子把她抱在怀里。“身上怎么那么凉?”
严恪开口问道,把头埋在她散发着兰花馨香的发丝里,鼻子轻轻的透过发丝蹭着她的脖颈,像是寻求安慰的小孩。他不知道那个梦预示着什么,只是他的心仿佛仍然在梦中,痛的不行。“天凉了些,方才下了雨。”
天阑珊的手绕过严恪的腰回抱住他。她感觉到他在不安,“你梦到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梦见了一头大灰狼追着我跑。”
严恪压下心里的不安,随口胡诌了一句,然后松开天阑珊看向外面的天空,“已经没雨了。”
“你居然还怕大灰狼?”
天阑珊露出好笑的神色,然后收了伞放在一旁,正打算起身,奈何坐了太久脚一麻就要向下方栽去,被严恪眼疾手快的拉进怀里。“脚痛!”
天阑珊皱起眉头。脚麻了之后动一动都非常难受。严恪直接抱起天阑珊,天阑珊下意识把手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严恪低头看她,“又轻了不少。让你不许挑食的。”
天阑珊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心脏有力的跳动,然后说,“我要是胖了你抱不动我了怎么办?”
严恪一个纵身落在了屋顶之下,进了他们的那个房间。谷雨在房间里守着,见他们回来便退了出去,顺便锁上了门。“你还是胖些好,你胖多少我都抱得动。”
严恪小心的越过含着手指熟睡的小彩瑛,把天阑珊放在床的最里面,“你又是一夜没睡?”
天阑珊别过头,不想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突然感受到脚上多了一双手,天阑珊猛地侧过头,看着严恪。“我帮你按摩一会儿,你睡会儿吧。今天不出去玩了。”
严恪的手精准的按着天阑珊腿上的穴位,看着她的眉头舒展,又补了一句,“反正今天何青云他们要走了,你不是想和他们分开吗?正好你睡会儿的时间他们就走了,行程拉开也就没问题了。”
天阑珊模糊的闭上眼,顺便点了点头,一夜没睡的疲惫袭来,然后她沉沉睡去。严恪放开手,侧身躺在了床外的另一侧,中间隔着小彩瑛。一家三口就这么又睡了一觉。天阑珊再次醒来是因为身上多了一个东西再爬,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是小彩瑛在她身上咿咿呀呀的叫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醒来的母亲。“小彩瑛乖,让娘亲再睡会儿。”
天阑珊的声音有些模糊,她一把拉过小彩瑛,抱在怀里当做小小的抱枕,再次睡着了。小彩瑛趴在母亲的怀里,伸出肉肉的手指含在嘴里,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母亲的下巴。“吱呀”一声,伴随着脚步声,严恪端着饭菜出现在房间里。把饭菜放下,严恪走过来一看,小彩瑛听见脚步声在母亲怀里伸出手咿咿呀呀的叫着,严恪接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她从天阑珊的怀里抱出来。“小家伙,怎么睡觉都不老实!”
严恪捏了捏小彩瑛的小鼻子。突然一个枕头砸过来,严恪眼疾手快的躲过去,就见天阑珊半睁着眼睛不耐烦的看着两人,“别吵!我要睡觉!”
“睡吧睡吧,我们父女俩不打扰你。”
严恪看天阑珊发飙,连忙抱着小彩瑛离开,直到出了房间这才松了口气。小彩瑛咯咯的笑了。“你啊,不吵你娘亲,我们爷俩出去吃饭啊!”
严恪无奈而宠溺的笑了笑,然后让谷雨守在外面,便带着小彩瑛去大堂要了一碗羊奶。天阑珊待严恪走后倒头就睡,奈何被吵醒了心中有火,火越来越大反而气的不行,她睡不着了便翻身下床。绕过屏风,桌上摆着饭菜,还有一碗羊奶,看样子是三人份的。“刚才他是来送饭的?”
天阑珊摸了摸肚子,拿起碗筷就开吃,“既然他们出去了那就不给他们留了。”
风卷残云般解决了饭食,天阑珊悠哉悠哉摸了摸有些鼓起来的肚子,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又胖了!好想吃大师兄做的东西!”
天阑珊脑袋摇了摇,放下筷子,“要不去北周吧,大师兄的燕庄在那里!”
起身打开衣柜,挑挑拣拣心血来潮换了一身秀气的男装,随便把头发上的发髻挽成公子发髻,眼睛落在衣柜角落里一把玉骨扇上,随意拿了起来敲了敲。“质地不错!”
然后打了个哈欠推开门。来到大堂,目光搜罗了一圈,最后朝窗边的位置走去,严恪背对着她,专心一点一点喂着小彩瑛喝羊奶。天阑珊摇着扇子,不用刻意的去装,因为小时候的无性别教育,她如今看起来就是一位潇洒的公子哥。准确来说,天阑珊就没一点女孩样。“客官,要来点什么?”
小二连忙迎了过来。天阑珊原本打算往严恪那儿走的脚步一滞,拐了个弯就去了另外的窗口,掀起袍子潇洒的坐下,然后故意压低了声音开口,听起来有些雌雄莫辨。“看见那边的人了吗?”
天阑珊扇子指着严恪,见小二点了点头又说,“他点的什么本公子就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