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天中,女娲圣人从无尽幻梦中惊醒。 圣人当即掐指欲算,额间法眼却自动睁开,照见了那天外混沌之中的景象。 这混沌,本该是无形无色,无量无尽的。 如今,这虚无缥缈,不存一物的混沌之中,却有着无数地水风火,正在激荡。 而在那地水风火的激荡之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座古朴素雅的道宫,正从虚无中慢慢凝实。 “紫霄宫!”
女娲圣人惊呼一声:“恩师!”
指头轻轻一掐。 因果孽障,牵动阴阳五行。 已是天发杀机,将要移星易宿。 一个时代,已走到终末。 而新的时代,将要拉开帷幕。 紫霄宫就是顺着这天地杀机所牵动的因果涟漪,从那天外归来。 “竟如此之快!”
女娲圣人轻叹一声:“慈悲!慈悲!”
“此番三界,又不知有多少道友,将要化作灰灰!”
“也不知有多少众生,将在大劫之中,饱受磨难!”
圣人叹息两声,便站起身来。 唤来两个侍女,吩咐下去:“传吾法旨与那太素天中的诸大圣、妖神……” “即日起,娲皇宫封门!”
“叫那诸圣子孙、妖神后裔,自封于洞府之中,静诵黄庭,不可与人间有丝毫瓜葛!”
“若有人不遵法旨,则视同背叛妖教!”
“诺!”
两个侍女立刻领命而去。 但她们心中的震撼,却是不可用言语描述。 自巫妖大劫后,娲皇宫逢劫闭门不出。 以此躲避大劫,休养生息。 所以…… 天地大劫,又要开始了? 女娲圣人在传下法旨后,轻轻招手,就将那先天至宝山河社稷图招到手里,又拿起那先天杀伐至宝红绣球,走出帷幕,来到娲皇殿的庭院之中。 圣人坐骑玄天九凤,早已经苏醒。 那片片火羽展开,化作金色的流光彩翼,飘舞在太素天内。 女娲圣人轻轻落到这玄天九凤的背上,道:“且去兜率天!”
“吾要面见大师兄!”
玄天九凤轻鸣一声,无数彩翼拍动,载着自家老爷,飞向兜率天。 玄门自有规矩。 道祖合道,并未指定衣钵弟子。 于是,便以人教圣人老君为长。 每逢大事,玄门四圣都会齐聚兜率天,协调各方,同进共退。 虽然,人皇大劫之后,玄门内部便龃龉不断,四圣之间面和心不和,心和道不同。 但,大劫将来,会元将终,道祖将要重归三界。 无论如何。 哪怕是为了面子好看,为了不让老师脸皮有损。 四圣也都要齐聚兜率天,元始、通天、女娲三圣人更要以师弟、师妹之礼,拜见老君圣人。 不过…… 端坐在玄天九凤背上。 女娲圣人难免想起了上个会元终末时,那兜率天的种种往事。 此番,玄门四圣再次聚首。 形势却已是天翻地覆! …… 元始圣人,坐上四不象,将盘古幡祭起,将那玉虚宝鉴,祭在头顶,摇摇晃晃的向着那兜率天而去。 道心之中,元始圣人,却是难免想起了,上个会元终末,他前往兜率天时的景象。 彼时,他已暗中争取了那西方两位道友的承诺。 而老君则早已经在阐教之中,代他授徒。 因人教圣人只得玄都一个弟子。 故而,阐教和人教在当时,名虽两教,实为一体。 故而彼时的他,可谓智珠在握,胸有成竹。 如今,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止和人教闹翻了。 前些时日,元始圣人效仿通天,在大罗天玉虚宫开大道盛宴。 请来了西方两位道友作陪,又请来了许多昔日好友,叫来了那阐教群仙,包括二代、三代、四代弟子。 一时,玉虚宫中宾朋满座,声势无两。 可…… 盛宴讲法之时,却只他一人演法、论道。 那西方两位道友,虽在他请求之下,也登坛讲法。 但那两位所讲的,不过是些西方道理,论的也不过金仙、大罗之道。 与那通天碧游宫中的盛宴,远远不及。 这让元始圣人,心中警铃大作。 虽然明白,那大道盛宴上,西方两位圣人,很可能只是在借机拿捏、敲诈于他。 终究元始圣人,不敢冒着,将西方两位圣人,也推到那通天阵营的风险。 哪怕元始圣人知晓,即使西方两位圣人,不可能也不会和通天为伍。 可万一呢? 于是,这些时日,元始圣人道心之中,实在是犹豫不决。 他既不愿被那西方平白的拿捏——西方教两位圣人的性子,从来都是得寸进尺,封神大劫后,西方教从南瞻部洲和东胜神州,搬走、带走的仙山、神山、灵脉,数之不尽。 元始圣人明白,他若主动低头。 就算此番大劫,阐教依然能赢。 但好处,都将归于西方。 然而,元始圣人终究也不敢,冒着阐教可能被五圣围殴的局面,断然拒绝西方二圣。 如今,元始圣人就是带着一种忐忑的心情,骑着四不象,走在去那兜率天的路上。 在圣人即将走到那兜率天之前时。 却看到了无数祥云,弥漫在前方,隐隐有着蔼蔼道德光辉环绕,圣人法眼更看到了无数功德璀璨于一处。 法眼微微一转,元始圣人见到了一位道人,骑着奎牛,优哉游哉,踏云而走。 “通天!”
元始圣人眉头微皱,道心摇曳。 前些时日,碧游宫中,通天的种种作为,都在圣人心头浮现。 那白鹤童子回报的种种言辞,也在念头中翻转。 “祖师……弟子于碧游宫中亲眼看见,人教大师伯、截教师叔、妖教师叔,相谈甚欢,彼此切磋大道,毫无芥蒂……” “又见三位师伯、师叔,携手共进禹余天中,滞留许久方才同出,临别依依,颇为不舍!”
如今,见着通天模样。 元始圣人顿时道心警钟长鸣,只觉一层无形大网,正罩在他身周。 让元始圣人,忍不住念头涌动。 “过去这一个会元,吾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竟将人教、妖教、截教,都逼得报团取暖了?”
此念一动,圣人所感知的三界,顿时阴云密布。 仿佛,那青萍剑、太极图和山河社稷图,已经罩在他身前。 盘古幡左支右绌,却是独力难支。 玉虚群仙,一个个喋血长空,身陨魂消。 一缕缕真灵,飞上封神榜。 阐教大道摇摇欲坠,阐教之人,无处藏匿。 他如那昔日万仙阵中的通天一般,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被那青萍剑砍断发髻,又被太极图,定住乾坤,为红绣球打在肩头,吃疼不已。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元始圣人不寒而栗。 正要叫住那已经走到兜率天前的通天,但话到嘴边,却被元始圣人生生咽下。 圣人无悔! 已经做了的事情,就不要后悔。 后悔也是无用。 因果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不会因为一时的三两句话而变化。 恩怨也在那里,不多不少,不会因为他一时的服软而增减。 昨日因,今日果。 何况,如今那人教、妖教、截教既已经联手了。 必然,已经互相交换了各自的诉求,也划好了各自的分配。 又岂会因为,现在他的一两句话而改变? 元始圣人扪心自问。 若他异位而处,也绝不会有丝毫动摇。 就像昔日封神大劫,那大劫一起。 阐教门下,打杀截教门人,便不曾有丝毫心慈手软。 他这个圣人更曾不顾体面,以大欺小,亲自出手,镇杀三宵! 错非通天最后将自己的脸皮丢在地上,付出了诛仙四剑、六魂幡等无数至宝、灵宝的代价。 终于是请动道祖下凡,为截教死中求活,给截教门人留下了一丝可能。 如此想着,元始圣人便叹了口气:“慈悲!慈悲!”
骑着四不象,缓步跟在通天身后,不紧不慢的走向兜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