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但沙水河沿岸的气温,却与往年不同,依然凉爽舒适。 即使艳阳高照的正午,温度最多也不过三十度。 骑着牛徐吉缓缓走在河岸边。 望着这碧波荡漾的河水。 徐吉神色淡然。 虽然已经在这人间,在这沙水河畔,住了一个多月。 但他却感觉才过去了两个小时一样。 他能记得这一个多月的一切。 因为这所有的东西,在他面前,只是将将两个小时的过去。 仙凡之别,恐怖如斯! 凡人一个多月,在仙人眼中,不过一两个小时而已。 “西游记中似乎有描述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想着:“原来是这样的啊!”
在仙人和凡人身上,时间的流速是不一样的。 仙人可以和凡人一样,享受岁月。 仙人也可以跳脱到凡人之上。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但无论仙人怎么选,他眼中和所感受的时光,与凡人完全不同。 仙与凡,已经是两个不同物种了。 徐吉想起了那沙水河伯。 那也是一个人类。 至少是一个人类的魂灵所显化。 但他却吃人! 而且,只吃童男童女! 就像他在现代新闻里看到过的那些富豪。 他们只吃最好的食物,只追求最极致的口感。 或许,在那河伯眼中,凡人的孩子,就和地球的富豪们餐桌上的乳鸽、乳猪一般。 “好在……”徐吉想着:“我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现代文明世界的……” “天然的……革命者!”
那位伟人,早已经将种子,种在了包括他在内的很多人的心中。 并一直在默默生长。 只是,平素并不显山露水而已。 然而,一旦遇到事情。 遇到那些感同身受的事情。 这种子立刻爆发出力量来。 屠龙者,早已经将屠龙术,传授给了他的后人。 并一直默默守护着。 就像他说的那样。 不必怀念我!因为,你们就是我! 唯一的问题是…… 老神仙若是回来,看到他这样做,会不会责怪他? 毕竟…… 徐吉可是用他的法力,他的神通,杀了一个河伯,还将满河水族统统劈死! 但…… 徐吉却不后悔! 那河伯不杀,那水族不除,他念头难以通达。 “上仙……上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徐吉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是陶三。 他甚至知道陶三的来意。 轻轻一拍身下的大水牛,缓缓调转过去。 他看向来到自己面前的老人。 “是曲阜来人了?”
他问道。 “上仙圣明!”
老人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曲阜使者,想请您过去一会……”陶三战战兢兢的问道:“您的法旨意下? “不见!”
徐吉轻声说道:“让他们滚!”
河伯吃人,曲阜的达官贵人就不吃人了? 呵呵! 和这些虫豸见面,只会浪费时间! 陶三抬起头,连手脚都有些颤抖。 “上仙……”他似乎还想再劝。 但上仙却已经背过身去。 那柄看似寻常的皂黑色的宝剑,也已经自动悬浮起来,紧紧跟在仙人身旁。 那个傍晚,剑鞘上一朵青荷飘出。 沙水河伯与满河水族,尽数在狂暴的雷霆中灰飞烟灭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陶三明智的低下头去:“小老儿谨遵法旨!”
在现在的沙水河沿岸。 这位骑牛而来的上仙,就是天,就是地。 说一不二,唯吾独尊。 所以,上仙不许跪。 就真的没有人敢再跪了。 徐吉感知着陶三的远去,他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现在的陶三,只是身体没有跪而已。 他的心,他的灵魂却依然跪着,依然不得自由! 只能是期待下一代了。 而徐吉有足够的时间。 凡人一生,在他面前,不过匆匆数月而已。 …………………… 陶家村。 一辆黄金装饰,白玉为窗的宝车,静静的停在村口。 车上坐着的是,世代公卿之后,仙种神裔之孙。 周室之贵种,姬姓诸侯之后,如今的鲁公大夫王善! 王善身着锦衣,配圭玉,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然而…… 在这里,在这个沙水河畔的小村。 这位仙种神裔,却是坐立不安,心浮气躁。 这里的空气,让他心中烦闷。 要不是使命在身,他连一息也不肯在这里多留。 于是,竟不下车。 更不肯进村。 高贵的仙种神裔,是不可能踏足凡人所居的污秽之地。 那会玷污他的血统,让祖先蒙羞的! 这一次,错非是沙水河河伯陨落。 王善连曲阜城都不会出! 仙神子孙,哪怕再落魄,也要恪守礼法。 什么礼法? 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凡人! 世仙世神,名门望族。 羞与凡人往来。 甚至,哪怕只是和凡人呼吸同一种空气。 都可能会玷污他的血统。 于是…… 交涉的事情,便都是下人、家臣去做。 在王善想来,此事,当是万无一失的。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道人,学了点神通,来到鲁国。 所为何事? 还不是想要,靠着神通,得到了一个卿士或者大夫的身份,进而与上界取得联系? 想的美! 拿点赏钱,就麻溜的滚出鲁国吧! 不然,鲁公上奏上界。 天仙一怒,这等野道人,立刻就要死无全尸! 擅杀河伯! 这可是大罪! 如今,鲁公念在这道人,识得天数,斩杀沙水河伯,还算乖顺的面子上。 可以既往不咎。 甚至赐下赏钱。 这简直是神恩浩荡! 这道人,但凡识趣一点,就该快点拿钱走人,莫要纠缠。 于是,当王善听到自家家臣转达而来的那道人不见自己的答复:不见。 脸色瞬间煞白。 “本大夫屈尊降贵,亲临凡尘,他不斋戒沐浴,扫榻相迎也就罢了!”
“竟敢拒绝来朝拜我?”
“反了!反了!”
世神世仙的大夫,顿时勃然大怒。 “我要上奏鲁公,请天界来人,诛杀此獠不可!”
他怒气冲冲的说道。 在宝车之前十几步的地方,陶三听着宝车内的曲阜上仙发怒,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双腿发抖。 若是过去,他早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但如今…… 他虽然想跪。 但膝盖却怎么也弯不下来! 双腿好像打了钢板一样。 心中,上仙的话,不断回荡。 “不许跪!”
“我不许你们跪!”
“站起来!站起来!”
于是,陶三居然强忍着,没有下跪!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然而,他不跪。 这就出了事情了。 那个代表曲阜使者的家臣,立刻勃然大怒:“你这凡人,君子发怒,你竟敢不下跪谢罪?”
“想造反吗?”
说着,这个宛如铁塔一样的家臣,便一脚踢向陶三。 要将这个胆大妄为,没有尊卑礼法的凡人一脚踢死! 然而,他这一脚却怎么都踢不出来了。 因为…… 一条藤蔓,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轻轻一卷,便将这个武道实力不俗的壮汉,直接捆了起来,然后向后拖拽。 这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一条从村口的那颗柳树下,伸出来的藤蔓。 柳树摇动。 枝繁叶茂! “主上!”
这壮汉惊恐的喊起来:“有柳妖!”
坐在宝车之中的王善闻言,掀开帘子。 便看到自己的家臣,被一条从柳树上伸出来的藤蔓牢牢捆住,拖拽着吊向树冠。 他顿时勃然大怒:“好胆!”
“区区柳树成精,也敢在吾面前放肆!”
却根本没有看到,那柳树树梢之上,片片柳叶摇动,晶莹剔透,翠绿欲滴。 更看不到,那柳树的枝叶之间,微微道德之光,缓缓流动——这也是如今人间修士普遍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礼崩乐坏,劫数氤氲。 因果孽障,弥漫人间。 所以一叶障目,于是身犯险境而不知,自蹈灭亡而不觉。 也是他命不该绝,祖上有德,才没有与那沙水河伯一般,为业障迷了神魂,被因果推入死地。 却也差不了多少。 当下,他便祭起了一方方方正正的铜印。 这是一件宝物。 乃是鲁公宝库中,为数不多的一件法宝。 是上界仙人所赐,据说乃是某位天仙,仿照大能的灵宝:番天印仿制的宝贝。 此宝一经祭起,便陡然化作一座铜山,砸向柳树。 要将这大胆柳妖,当场镇压,彰显鲁公神威! 但…… 那柳树却只是轻轻一摇枝丫。 嗖嗖嗖…… 条条藤蔓,从柳树中伸出来。 啪啪啪! 王善祭起的法宝,在柳树的枝丫抽打下,只几个回合,就被打的摇摇欲坠。 啪嗒! 法宝灵光尽失,变回原形,落到了地上。 那些藤蔓却继续向前。 伸到王善身前,轻轻一卷,就将这位曲阜来的仙神之后,直接捆起来。 藤蔓一收。 王善就被拖拽,倒吊到了树梢之上。 不仅仅是他。 跟着王善的随从、家臣、下仆数十人,也全部都被藤蔓捆起来,吊到了树梢下。 一时,陶家村村口,数十位穿着华丽的曲阜来人,倒吊着,一个个脑袋朝下,嘴巴被藤蔓牢牢堵住,只留一个鼻孔呼吸。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以至于陶三反应过来的时候。 村口的柳树之下,便已经挂满了人。 陶三看着那一个个被倒吊起来的曲阜上仙,他咽了咽口水。 “村口的这颗柳树,何时有如此神威了?”
“这怕已经不是柳妖……而是柳神了吧!”
柳树树叶,轻轻摇动。 洒下一片片微光。 微光中,有着字符在跳动。 0、1、2、3…… 还有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符号。 +、-、x、÷…… 似乎就是,那位上仙在柳树之上所刻的字符。 也是这沙水河沿岸如今无数孩子,都在学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