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夏放下手机,转头看向丹尔顿,道:“乔治先生,话也不能这么说,要是有其他大型项目找到乔治史克,也能让贵公司走出泥潭,相信我,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
众人暗暗无语,这种时候谁会来找半死不活的乔治史克?
一般的基建工程没意义,真能提振信誉的大项目轮不到乔治史克……
王在野此刻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做被动,实在是太被动了,自己除了决定卖不卖之外,其他都由不得自己说了算。
有那么一刻,王在野真的恨不得让股份烂在手上不卖,可那样一来很有可能血本无归,而且还要一同偿还债务,不会对何夏造成任何损失,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泥潭,愚蠢到家的行为。
可低价把股份卖掉,甚至是卖给敌人,让人实在难以接受,可人就是在难以接受之中才能成长……
王在野很清楚这一点,已经看清现实,于是对何夏道:“何先生,大家都能能看清形势,未来一段时间乔治史克能否重新振作,很大程度都要看H·E投资公司的意思,不如你来给我手上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权报个价?”
定价权都丢了,是真的憋屈,小陈站在王在野身后恨得牙痒痒,另外一名保镖的脸色也很难看,自家主子吃亏,自己脸上也无光。
何夏转头看向王在野,既然对方把定价权交给自己,那就不含糊,非常痛快的伸出一个巴掌,道:“五亿英镑。”
嘶……
只听见会议室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众人皆摇头,就连丹尔顿都在暗暗皱眉,这个价钱可太不体面了!
乔治史克在遭遇坍塌事故之后是很艰难,信誉损失严重,但也没严重到只剩下十五亿英镑估值那种程度,就算H·E投资公司撤销合同,也很难打压到那个程度。
不过要是加上同行的无情踩踏,那就有可能……
从五十亿英镑的估值跌到十五亿,一瞬间回到二十年前,可真是梦回千禧年。
虽说众人觉得这个价格低得有些离谱,但就很离奇的没人加一口,即便他们在来之前,公司内部评估给出的价格更高,也没人吱声。
来竞争股权的投资公司无非是想要捡便宜,买下股权之后并没有相应的进一步投资计划,更不会直接投钱来拯救乔治史克。
大家都很清楚这个时候H·E投资公司的主动权有多大,既然对百分之三十五股权开价五亿英镑,那就一定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把乔治史克打压到只值十五亿英镑!
丹尔顿·乔治手捂着嘴不说话,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嗬嗬哈。”
王在野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真想说一句:五亿英镑,老子就算从这里跳下去,让股权烂掉都不卖!
可那种真香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十一亿英镑,在座的各位,谁有意愿?”
既然开价十二亿英镑无人应价,王在野主动降低一亿,他不可能采用何夏给出的价格,太低了。
一名来自荷兰叫做绿木理财的专员好奇询问:“王先生,你是准备进行荷兰式拍卖?”
荷兰式拍卖被称之为“降价拍卖”,是一种有别于传统增价拍卖方式的拍卖形式,拍卖人会先把价格设定在一个众人都无法接受的程度,然后从高往低喊,第一个应价的竞拍者获胜。
但荷兰式拍卖也并非一直都是降价,如果某个价位出现多位应价人,会立刻转成增加拍卖模式,直到无人竞价为止,如果多名应价人串通一气都不加价,则判第一位应价人获胜。
这种拍卖方式不常见,但在一些特定的领域很流行,而且拍卖的效率非常高,所以受到认可。
王在野对绿木理财的人点点头:“没错,相信大家对这种方式都不陌生,十一亿英镑,诸位,怎么样?”
众人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荷兰式拍卖的确有趣,可十一亿英镑的价格太高,没人应答。
王在野见此场景,心中暗叹一口气,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一眼低头玩手机的何夏,继续唱价……
“十亿五千万……”
“十亿……”
“九亿八千万……”
……
现场参与竞拍的人之中除了何夏都在低声讨论着,只有何夏老神在在的玩着手机,似乎在跟人愉快的聊着天,没人知道他在干嘛。
其实何老板一直在跟齐格佛里德联系,把现场的情况直接转播过去,而齐格佛里德则根据情况联系埋伏好的理财机构,随时准备出手,便宜拿下王在野手上的股权。
“八亿八千万!”
九亿英镑之后,王在野每一口降一千万英镑,节奏并不快,他看着坐在对面满脸深沉的丹尔顿:“乔治,八亿八千万,还不考虑吗?”
王在野抱有最大希望的就是丹尔顿·乔治,不为别的,至少对方在之前开价十亿英镑,虽然现在情况有所变化,但已经低了一亿两千万英镑,该知足才对。
可惜丹尔顿只是苦笑的摊了摊手,隐晦的指了指在玩手机的何夏。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在野当然也知道,丹尔顿是在担心买下自己手上股权之后,H·E投资公司对外宣布解除和乔治史克的合作,那么最后的救命稻草都没了,而且H·E投资公司的项目不是稻草,扎扎实实算得上一根粗树干!
喊价并没有停止,事已至此,王在野不会真的把股权留在手上发烂,他需要这笔钱,王家更需要这笔钱。
随着价格一步步下探,到了七字头之后,现场议论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虽然很激烈,但依然没有人出价。
王在野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报价还在机械的进行,他的眼神非常吓人,如果情绪可以实质化,他所端坐的那片空间肯定是乌黑一片。
六字头,有人开始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可还是无人出价,但可以明显看出有人已经意动了,不过仍然有意无意看向何夏,这是他们最大的顾虑。
五字头……
王在野额角甚至冒出汗珠,心中无比后悔,要知道有这一刻,提前就答应丹尔顿的十亿英镑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且他不会知道,即便那个时候答应丹尔顿,丹尔顿也会联合何夏做一场戏,借机打压然后再次还价……
所以,无论怎么选择,结果都一样,只是过程有所不同,折磨的程度深浅不一!
“五亿英镑!”
王在野咬着牙喊出这个屈辱的数字,目光死死锁定何夏,好像在说,已经到了你给的价钱,该出价了!
其他人也跟王在野一样的想法,纷纷把目光投向何夏,想要看他是什么态度,要是H·E投资公司不出售,一旦低于这个价格,他们就要出手了!
“嗨呀……”
何夏双手撑着会议桌站起身,环顾一圈,最后看向丹尔顿,道:“气氛太紧张,想上厕所,乔治先生,能让人带我去趟卫生间吗?”
“当,当然……没有问题。”
丹尔顿被何夏忽然的变故弄的有些不明所以,随便喊了一位工作人员带何夏离开会议室。
王在野用能杀人的眼神盯着何夏走出会议室,脸色比斯旺西即将下雨的天空还要阴沉。
似乎想到什么,他也呼的站起身,带着两名保镖走出会议室,就丢下一个单词,卫生间。
走出会议室,便看到何夏一行人从走廊尽头右拐,那名领路的工作人员就站在了拐角处。
作为英国第二,威尔士第一的基建公司,乔治史克的卫生间非常豪华,完全不亚于一般的奢侈品商场。
古拉夫、格雷克还有伊莉莎三人等候在英伦风格装修的洗手间,自家老板刚进去不久,就看到报价达人王在野在两名保镖的保护下走了进来。
双方有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汇,无声但激烈。
小陈意欲跟着王在野走进卫生间,但被他摆手示意不用,于是同样在洗手间等待。
五名保镖站在宽敞的洗手间,气氛瞬间压抑。
两名前来上厕所的乔治史克员工在如此压力之下果断选择了离开。
何夏的确是来上厕所,不过上完厕所之后并不打算返回会议室,而是直接离开,剩下的事情已经不用他来操心,价格已经压下来,无论谁买走都没关系,最后一定会到H·E投资公司名下!
哪曾想这边刚准备嘘嘘,王在野阴着脸走了进来……
“事情做了那么多,到最后还是不肯放过我王家?”
王在野开门见山的问道。
何夏扭头看向王在野,笑了笑:“什么事啊?王先生说话真隐晦,我都听不懂。打哑谜是你们这些家伙通常的习惯吧,话不说明白,装着深沉,让别人去猜,哈哈,我可没心思猜。”
“乔治史克的股权,八亿英镑转让给你,之前的所有事情一笔勾销,我既往不咎,从今之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在天朝做任何投资我都当作视而不见,怎么样?”
王在野低声说道。
“好笑了!是否一笔勾销和既往不咎的权力什么时候到了你的手上?另外我在哪个国家投资,又需要经过你的同意?你视而不见,视而有见,又代表着什么?”
何夏很不开心,王在野看似想要和解,但姿态依然非常高,恐怕是日常习惯。
王在野认真的看了看何夏:“看来你不同意我的提议?”
“我完全不需要你的提议,按流程走就好了,记住,你已经喊价喊到五亿英镑!”
何夏根本懒得搭理王在野,并且觉得王在野根本分不清形势。
“今天这一笔我王家记下了!”
王在野冷冷的说道,想要来一场厕所谈判,可惜失败,这让他愈发的恼怒。
好几亿英镑,这可比国内那些生意上的损失大得多。
可以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王家的财富直接缩水百分之六十,甚至以上。
半辈子辛辛苦苦如履薄冰,一朝尽失。
何夏淡淡的回应:“种下了因,就一定会结果。”
“好,好一个因果,我相信因果论放在谁身上都一样!我唯一的软肋被斩断,你觉得我还会有顾虑吗?等着吧,我知道你爸妈已经抵达纽约,下一步就是来欧洲,我会好好欢迎他们!”
王在野已经懒得装腔作势,两人之间势同水火,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程度。
很少有人知道,暗中他一直在关注何夏父母的行踪,有关系网络,想要得知各种出入境的消息并不困难,尤其是几位普通人的消息,跟透明人一样。
何夏听到王在野的话后血压上头,不过瞬间冷静下来,笑道:“已经告诉过你一次,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把你的想法告诉我,能提高成功率吗?”
话是笑着说的,但温度很低,比威尔士十二月的气温还要低。
之前,何夏的打算是等股权交易结束之后再说后面的事情,但听完王在野的话后,忽然感觉懒得等了,股权不股权的那都无所谓。
“小子,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王在野站在何夏背后的小便池前面,准备上厕所,脸上带着阴冷的笑容。
“好啊,我等着。”
何夏一边说话,解完手提好裤子,转身看了门口一眼,两道拐弯的通道设计让卫生间完全隔绝了外部的视线,私密性极佳。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王在野身上,眼底浮现一抹寒光。
正在方便的王在野忽然感到脖颈微凉,不自觉的动了动脖子,便看到一双手掌出现在肩头……
嘶嘶嘶……
排风口内置的风机飞速转动,声音很轻,安安静静的厕所内只剩下一人。
半分钟后,口哨声响起,何夏走出卫生间,看到洗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笑道:“怎么,你们在开厕所会议?”
古拉夫三人均是笑了笑。
小陈没有任何掩饰的瞥了何夏一眼,骂道:“跳梁小丑!”
“缩头乌龟,跳梁小丑,文化可以啊,张口都是词儿。哈哈,走吧,我们。”
何夏洗完手,抽出纸擦了擦,然后带着三位保镖离开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