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光明晚饭后，带着宋若曦回了趟老家，到母亲的棺椁前磕了头，烧了香。回到宾馆后，陈阳和指派的小车司机早已等候多时。宋光明简单的寒暄又和陈阳拥抱，之后，两辆小车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王城苑酒店。宋光明和宋若曦坐陈阳派的车子，陈夕和刘娇坐田荣的车子。三个小时后，到了河源市，司机问宋光明停不停，宋光明说：“再往前开，过了省界后找宾馆住。如果累了，咱就稍作休息。”
司机开玩笑说：“发生什么了，这么急啊！”
宋光明说：“家里有点急事，必须立刻回去。”
“理解，要不然，我们侯总都留不住你。”
宋若曦问：“叔叔，爷爷不会又啥事吧？”
“宝仔呀，爷爷没事儿，好着哪。我说的家里就是指厂里，是单位生产上出了点事儿。我是领导，不在不行呀，知道吧。”
“叔呀，你这是以厂为家，你是啥官？多大？”
“副厂长，很小的官，和你们班主任差不多。”
司机笑道：“那应该和我们候总官阶差不多吧？”
宋光明谦虚地说：“差远了。他是副局级，我是副处级，隔了一大截呢！”
司机说：“差不多，那个没有可比性。我们是厅局级单位，只有到了处级才算是个官，并且处级的一大堆，下边的科长什么的也就是有点小权力的办事员，管管我们这些‘工贩子’。像你们可不同，一个处级单位，副厂长的权力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有的权力还真的不可同日而语。”
宋光明说；“说得完全对，只是没有万人，只有一千多号人。从人数上讲，相当于你们的一个部门。”
“我们有一万多正式职工。但是人多效益差，又不好管理。”
宋光明说：“听说你们现在正在改革，你们都支持改革吗？”
“支持是支持，但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被拉大了，有的合理，有的不尽合理。存在着各骑各的马，各提各的人，没关系的人逐渐的往后站，等着挨宰。现在开始实行‘下岗分流’，分流的都是这些人，有的甚至买断工龄被迫离开了岗位，收入减少，糊口勉强，养家艰难。去年，还有人下岗回家开夜店卖烧烤，赚的反而比上班还多得多，出去蹬三轮的有，打工的也有。四十多岁刚好是人生最为困难的时期，知识学历没有，三年自然灾害和上山下乡的全赶上了。”
宋光明感慨地说：“这就是改革带来的阵痛，有的人痛了，有的人笑了；痛的人忍受阵痛奋起努力，换了单位和工作后，变得更好了；笑的人暂时好了，多年后可能不如曾经痛过的那个人，后悔当初的选择。这都有可能，就是看自己怎么选择。所谓的改革就是给了所有人重新选择的权力，但如何选和选不选都因人而异，没有固定的模式可以套用，就像那个卖烧烤的，换了别人去卖烧烤可能就弄不好，甚至比单位里还差。”
宋光明说完，侧身向后座上的宋若曦看去，发现他已经躺下睡着了，好在车上有空调，车内温度不致睡觉感冒，宋光明看了看，也没有叫他，心想：“让他睡吧。”
宋光明问司机：“你想抽烟就抽吧，犯困了不好。”
司机说：“我一般很少抽烟，没瘾。不过，我车上带了杯浓茶，喝了晚上不瞌睡，一晚不睡都没关系，你放心。这是陈科长亲自交待的，并嘱咐我路上不能打马虎眼，回去给我两天假。”
宋光明说：“放心吧，估计凌晨一点左右就可以停车休息。反正，前边的车停了，你也停就是，跟着他别走丢了。”
“前车开着闪光灯的，不会跟丢。你要是觉着困了，就休息吧，我没关系的。”
宋光明说：“我给你说着话，你也没有疲劳感，不容易犯困。”
俩人正说着话，突然田荣的车就停靠在路边，宋光明说：“他们要解手了，咱们开到他们前边停下，也方便一下。”
田荣把车灯关闭，然后下车，上前和宋光明打招呼，以便陈夕和刘娇下车解手。“怎么样，开夜车累不累，能不能坚持？”
田荣大声说：“我没事儿，看师傅坚持的住吧？”
“我也没事儿，这种夜车我开得多了，如果天亮能到家，我就不睡了，坚持一下。”
田荣说：“师傅，按照咱俩这样的速度，晚上车不多，估计再有四个小时就到了。要不咱俩坚持坚持，到家后，你好好蒙头睡一白天，如何？”
“没问题，反正我跟着你，该慢该快都由你提醒着，我倒是感觉轻松，反倒是，你可能比我还吃亏些。”
田荣说：“是的，虽说路面不是很平，但也没有大坑什么。”
宋光明一听就知道，这是陈夕的主意，她是怕晚上住店凶多吉少，只有安全回到家，车上的东西才是最最安全的。于是，他顺水推舟地说：“那就辛苦你们两个司机了。现在是凌晨两点，那也许天不亮就到了。”
田荣说：“应该说已经过了二分之一还多，下来咱尽量克服瞌睡，坚持一下，稍有不适，我就会停下来缓一缓。你看如何？”
“行的，没问题。”
宋光明说得没错，天气刚刚有点亮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沅中市，离家只有二十多公里。在吃早饭的时候，两辆车顺利回到了大元基地。刘娇喊万惠把司机安排住进招待所，他洗了脸，吃过稀饭馒头，把车钥匙交给宋光明，然后大睡去了。宋光明亲自拉着宋若曦的手，去见爹。宋若曦跟在宋光明身后走路一蹦一蹦的，个子虽然很高，但还是兴奋得跟个孩子似的。爷孙相见，喜出望外，爷爷高兴得老泪纵横。“爷爷，你过得开心吗？”
“和你叔叔在一起，很开心的。”
陈夕和刘娇都各自回家了，田荣跑来问宋光明：“车上的东西赶紧搬到你家吧，趁现在人不多。”
宋光明和爹打了声招呼就急忙跟着田荣走了。东西放在陈夕的卧室里，孩子跟姥姥睡在隔壁房间，床上空荡荡的。陈阳送的两箱好酒则搬到了田荣家里。伍鑫茹站在窗前正在梳头发，瞄见了宋光明和田荣抬上楼的箱子，没有吭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院子里逐渐有了出来活动的人影，因为天气凄冷，本来锻炼的人就少，尤其缺少了田荣的带动，出来活动的人就更少了。宋光明交待说：“咱们赶紧睡觉去，等司机醒来，叫万惠去叫你，你带他到市里转转，今天不准走，明天再说，不能疲劳驾驶。他的车钥匙放你那。”
进到伍鑫茹的房间，宋光明说：“妈，孩子还好吧？”
“你看呗，睡得好香，别弄醒，让她们再睡会儿，饭好了再叫醒。”
“夕儿呢？”
“上厕所！”
“我把我侄子带来了，和咱们一起过年，麻烦妈妈多操心。”
说完，他取出口袋里的鼻烟壶，在伍鑫茹面前晃了晃，说：“妈，送我爸爸一件小玩意！”
伍鑫茹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问：“哎呀，你哪儿弄的，这可是稀罕宝贝呀！”
陈夕突然从厕所出来，说了句：“别人送他的，他非要送爸爸。”
“那是孝敬你爸的，他还不高兴死。对了，你爸，还有你干爸后天回来商量大事儿，让你们做好准备。这儿商量完，你还要陪他俩到大元电厂去，商量那边的工程开工的事儿。”
“嗯，我就知道，这回是真的开始忙了。”
陈夕撅着嘴巴说。“要不咱们赶这么急干啥？我这心里火急火燎的。你以为像你光想着那个箱子？”
伍鑫茹问，“里面是啥东西？”
陈夕凑到她耳边说：“你想不到的惊喜！想不想看？”
说完，她推着妈妈，往自己卧室里走。宋光明急忙解掉捆扎的铁丝，掀开箱盖，伍鑫茹一下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