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艺说完后,慢悠悠的抬起了眼帘,对上了顾开尧的目光。他略微愣了愣,旋即又柔了脸上的表情,再次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说:“好,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宋艺亲自送他出了院门,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去,关了灯,进了卧室。这一夜安然渡过,没有丝毫异常。天还蒙蒙亮,就有人来叫她起床,不是姜应雪,也不是简单。是顾宅里的其他佣人,来了两个,一个年轻一个年纪稍长一些。两个人笑眼盈盈,左右站在床的两边,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就这般软绵绵的将她唤醒。她其实没怎么睡,整整一夜,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是安静,她便越是清醒。这会眼皮子下面一片青,脸色也不是太好。她慢吞吞的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在这两个佣人的看护之下,到了沈家。沈树荣和温来凤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还给她专门弄了个房间出来,看里面的装饰,应该也是精心布置过的。化妆师,礼服师,摄影团队,婚庆公司的人也都到齐了。看着架势,这场婚礼,办的很隆重。起码比上一次的婚礼要隆重许多。温来凤热泪盈眶的拉着她的手,那模样,真想极了嫁女儿的样子。她看了她一眼,便转了视线,看向站在她后侧的沈树荣。他双手背于身后,只嘴角挂着一点弧度,眼里没有笑,还是显得有些严肃。温来凤察觉到她的眼神,拍拍她的手背,说:“这一次你可是要好好的,仔细想清楚了,真是嫁进去了,恐怕会比之前难过。现在你要是后悔的话,还来得及的。有我跟你叔叔护着你,即便顾家财雄势大的,也是能挡一挡的。我看着你长大,把你当自己女儿一样看待,见着你日子过的不好,我心里也难受。”
宋艺冷冷的瞧着她,看着她这般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笑,她这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是演戏高手,演的这般真情实感,如此骗着她,把她当猴子一样的戏耍。她的真心全部都喂了狗。她垂眸轻轻的笑,反手握住温来凤的手,目光又往沈树荣的身上扫了眼,而后拉着温来凤往边上走了几步,与她小声说话,“美姨,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嫁,外面把我跟顾开尧的事儿传的这么有鼻子有眼,可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你我都是清楚的。我对他怎么还会有情?我若是不结这个婚,我还能去林家,依仗着林外公,顾行洲的那些资产,也都是我一个人的。日子也是越来越好,越来越舒坦的。”
“可我一旦结了这个婚,首先便是断了跟林家的往来,不但如此,我手里顾行洲所有的资产,顷刻间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包括如今的伊美。美姨,我是真的不想结婚。”
温来凤抿着唇,眼底透出来的光,是难以掩饰的兴奋。对,她很兴奋。她要的就是把她从上面拉下来,成为一个没有威胁的人。宋艺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再次慎重其事的说:“美姨,我不想结这个婚,你听清楚了么?”
“可,可都到了这一步了,你不想又能怎么办呢?逃婚么?你若是当初听了我的话,如今又怎么会是这样的局面。宋艺啊,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啊,我给你一条康庄大道,你偏偏不选,非要走这样一条路,你怪得了谁?”
她脸上慢慢浮现的笑意,指甲掐着她的手心,一点一点进入她的皮肉,她往前一步,咬着牙道:“真的,我从没想要害你,从来都没有。我愿意给你钱,让你去其他地方过舒坦的日子。我只是不想让你破坏我的家,仅此而已。”
“可你偏偏不听,偏偏要与我背道而驰,那就没有办法了。一个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庭,什么都做的出来。”
她深深看了她一眼,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常色,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说:“上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今天你是最美的新娘子。”
宋艺没动,定定站在原地,用力捏着她的手,同样往前一步,两人距离变得极近,几乎顶在一起。她一双眼,死死盯着她,眼里是鱼死网破的劲头。她笑道:“你让自己的女儿占了我的位置,这么多年了,我想是时候要让一让了!”
温来凤似是料到了她的心思,咯咯笑了起来,“你要去说是么?你想在今天这一刻与他相认,然后让他为了你跟顾家抗争,护你周全,是么?”
“我觉得可以一试。”
“那你就去,千万不要犹豫!到时候,沈家就会跟潘家一样,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地步!”
她说着,侧开身,扬手给她指明了道路,眼里没有半点畏惧,“你以为我怕么?我如今什么都不怕,你说吧,沈家那些底子,斗不斗的过顾家,试试就知道了。”
“不过,你这举动,我瞧着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认父,看着更像是报复!这样也好啊,我也狠毒了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了,我跟着他这么多年了,可他心里始终忘不了那个没福气的!我这般用心,他什么都看不到!外面的女人,随便一个举动,他倒是大方馈赠!情深不寿?我呸!他只是自以为是的深情!”
“他若是真的情深不寿,他就别找那些女人啊?!”
她说着,额头的青筋凸。起,一张脸微微发红,眼泛着泪光。宋艺仍面无表情,冷眼瞧着,她看向不远处的那个男人,她真的有冲动跑过去跟他说出一切。如温来凤所说,她不是为了认父,当然也不是为了报复,她只是想从当下的局面中解救自己。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温来凤的哼笑声,那般刺耳。然,下一秒,她当真冲到了沈树荣的面前。“沈叔叔,我告诉你,你所以为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我才是你的女儿。”
她很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平静的好似,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儿,像吃饭睡觉那么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