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带着亲卫出营的时候,河岸那边已然是传来了密集的火铳声响。 他心头大急,赶忙奔赴附近的小高地。 四周亲卫们手中打着火把,很快就将本就不大的高地在夜幕之中映亮。 黄台吉策马上前,紧张的查看着河岸边的战况。那是渡河的明军与鞑虏哨骑在激烈厮杀。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建好了桥...” 大为震惊的黄台吉,意外的见到河对岸的岸边,突然亮起了一连串的火光。 恐怖的‘呜咽’声响传来,黄台吉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身边的鳌拜直接扑下了马。 “大汗当心!”
‘噗噗噗~~~’至少二十余枚实心弹落在了这处高地上。 有的高了,直接飞走。 有的低了,直接撞进了泥土之中,泥石飞溅。 还有的角度不错,砸在地上弹起来,直接撞入人马之中。 更有几枚精准的,直接穿透黄台吉的亲卫队伍。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这处高地就是人仰马翻。 被高速飞驰的炮弹蹭到胳膊腿的,那是直接撞断。 被轰中身躯的,那就更不用多说,直接撞碎。 一轮炮击下来,黄台吉的亲卫顿时损失惨重。 战阵经验丰富的鳌拜等人,急忙将被摔的鼻子流血的黄台吉抬下了高地。 果然,没多大会的功夫,又是一轮炮击落向了这边。 一头之前已经被炮弹削去了脑壳的死马,身躯再度被炮弹命中。高速飞行的炽热炮弹,直接轰出了漫天纷飞的血雨碎块,纷纷扬扬的洒落众人满身都是。 黄台吉天天带着人马在这处高地上探查对岸,李云泽的无人机每次都能拍到。 那个时候他就想着要搞这帮家伙。 白天推火炮到河岸会被察觉,现在趁着夜色渡河正是好时机。 两轮炮击下来,收获还算是不错。 一路匆匆回到中军大营的黄台吉,面沉如水“都有谁死了?”
“索托他们死了十一个。”
鳌拜顿了顿“苏克萨哈的腿被撞没了,恐怕撑不到天亮。”
跟在黄台吉身边的,全都是他身边的亲卫心腹,每一个都是重点培养,是未来协助他统治大金的核心层。 可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居然被干掉了十多个。 黄台吉此时心头的阴郁,可想而知。 “早知道红衣大炮厉害,没想到居然恐怖如斯。”
愤怒之后,黄台吉的第一反应就是‘好东西,我想要。’ 不过第二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让明军过来。”
“鳌拜,你亲自带三百巴牙喇冲浮桥,现在就去。”
黄台吉咬牙切齿的嘱咐“一定要烧掉!”
“父汗。”
鳌拜领命出去之后,豪格不解的上前询问“为什么要用两黄旗的巴牙喇上?”
眼前这种局面,浮桥那边必然是双方拼死争夺的焦点所在。 巴牙喇的战斗力自然不必多说,这就是鞑虏这边的家丁。可想要冲过去烧毁浮桥,必然也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因为第一批过河的明军,肯定是敢战精锐。 此时黄台吉真正能够掌握的,也就是两黄旗而已,用自己的精锐去打这种注定损失惨烈的仗,自视为继承人的豪格舍不得。 “糊涂。”
忙着着甲的黄台吉耐着性子解释“对岸的浮桥正对着中军大营搭建,我们这边距离最近。你出去看看天色,这天黑之下调动其余各旗兵马,哪里来得及。等他们冲过去,明军那边怕不是已经过来几千上万人马。”
“欲做大事,不可计小利。”
抬手按在豪格的肩膀上,黄台吉语重心长的教育“这次若是败了,连大金都没了。这种时候顾虑小利,那是取死之道。”
大凌河南岸。 策马立于岸边的李云泽,看着眼前背着板凳扛着箱子的火铳兵浩浩荡荡的踏上浮桥,看着众多火炮不断的向着对岸轰击,情绪明显有些亢奋“皇明兴废,在此一战!”
穿越崇祯朝有三件必做的事情。 打文官,扫关宁,灭鞑虏! 大明灭亡的根源,就是这三件事。 前边两件事情,李云泽感觉已经小火煮米粥,火候差不多了。 现在就差最后一件,消灭鞑虏强盗集团。 之所以选择夜晚强渡,之所以把地点选择鞑虏的中军大营对面,目的就是为了拖住鞑虏,不给他们跑路的机会。 李云泽很清楚,一旦此战大胜,今后鞑虏几乎不可能再有重新聚集起如此规模重兵决战的可能。 一定要抓住鞑虏主力,不给他们逃跑的机会,黄台吉的中军就是最好的机会。 “满卿。”
收回思绪的李云泽砸吧嘴“你们那边也准备出发。”
“臣遵旨。”
满桂应声,带着亲兵调转马头飞奔向五军营营地。 他要带着五军营还有关宁军的骑兵,绕路渡河去堵鞑虏的退路。 这边满桂刚走没多大会的功夫,对岸桥头那边就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声响。 众多举着火把的鞑虏甲士,怒吼着策马直冲桥头。 “万岁。”
曹变蛟下意识的想要劝说李云泽远离岸边。 不过此时李云泽却是干脆下马,接过王承恩递过来的马扎,就这么坐在岸边观战。 “尔等自去指挥作战,朕这里无需多虑。”
几百米开外的鳌拜,正在经历着他人生之中最惨烈的一战。 三百巴牙喇精锐,往日里足以冲破数千明军所组成的军阵。 可是今天,对面的明军却是格外的精锐。 没有夜盲症的巴牙喇们发动冲锋的时候,那些只穿着皮甲的火铳兵,居然没人逃跑,也没人提前开枪。 明军的这种表现,让年轻的鳌拜心中发寒。 他想起了长辈们曾经说过的故事,浑河岸边的那支浙兵。 鳌拜没有畏惧,反倒是愈发兴奋。 当年浙兵都被他们杀光了,这次肯定也是一样!而这份诺大的功劳,就要落在他鳌拜的身上。 随着巴牙喇们的快速靠近,密集的火铳声终于响了起来。 明军火铳不但射程加强了,威力也是大为增加。 哪怕是披着三层甲的巴牙喇,也是瞬间就倒下了一层。 这个时候没什么好多说的,鳌拜嗷嗷叫着,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挥舞马刀拍着坐骑的后臀,厉声尖叫“冲过去!”
一轮接一轮的爆炒豆般的火铳声响起,三百精锐巴牙喇,冲到明军重甲兵方阵面前的时候,只剩下了百余骑。 与印象之中的不一样,鞑虏重甲兵其实主要作战方式并非骑马冲阵,而是冲过来之后下马作战,依靠重甲利斧以点破面的击破军阵。 这次鳌拜没时间,直接带着剩下的人策马撞入明军甲士阵列之中。 之前在这边岸上锚定立桩稳住浮桥的时间耗费过久,此刻真正过来的明军数量并不多。 甲士也仅仅是列出了几排而已。 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鳌拜冲破阵列策马跳上浮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二十余骑。 将马背上的油罐仍在浮桥上砸碎,随手将火把扔上去。 刚刚喘了口气的鳌拜,猛然间愣住了。 透过熊熊火光,他看到了脚下的桥面,居然是铁做的! “这是...铁桥?!这不可能!”
鳌拜还在发呆的时候,两侧的火铳兵已经将枪口指向了他们。 一连串的密集声响过后,鳌拜那强壮的身躯晃了晃,带着疑惑与不甘,重重的摔落掉进了河水之中。 扛着沙袋的明军快速上前,将沙袋里的泥土倒在火焰上,很快就扑灭了火焰。 更多的明军,则是潮水一般的通过浮桥涌上了岸边。 时间缓缓流逝,远处天边终于是浮起了一抹鱼肚白。 天亮了。 天光放亮,早已经准备好的鞑虏兵马,潮水一般从各处营地汹涌而出,直奔浮桥而去。 此时过河的明军已有上万之众。 神枢营的重甲兵在前,列出厚实的阵列。 神机营的火铳兵在后,密集的枪声不断输出。 而在大凌河南岸,数以百计的火炮,几乎被推到了河水之中,不断轰鸣向着对岸提供远程支援。 各营的鞑虏兵马都在往浮桥这边冲,可因为缺乏组织度反倒是有些混乱。 零星的冲击无法撼动明军军阵,而大规模的冲击却是几乎没有。 鞑虏各旗的旗主都是打了老仗的人精,一看明军的那耀眼的甲士阵列,就知道强冲必然伤亡惨重,实在是不舍得将手中的兵马如此轻率的抛洒。 一直等到黄台吉亲临,鞑虏这边才算是真正的开始发力。 黄台吉首先找上的是草原各部落的台吉贵人,寒暄说笑,拥抱行礼。 凭借着个人魅力与威慑力,成功说服了草原各部落打头阵。 上万草原骑兵簇拥在一起,呐喊着冲向了明军。 万马奔腾,气势惊人。 面对别的明军的时候,甚至有可能仅仅是依靠这份气势,就能吓的明军溃逃。 可今天对面的明军,却是纹丝不动。 蒙古人也不傻,他们拍马过来却只是抛射箭雨,压根没有直接趋马冲入如林的长枪阵中。 在铁锅都能成为传家宝的草原上,弓箭大都是狼牙做箭头,而且骑马用的软弓威力不足,哪怕箭雨看起来很有气势,可落入全身都是铁甲的甲士阵列之中,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明军火铳兵的反击,每一轮都能削掉一层。 后面的黄台吉面沉如水,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明军从对岸涌过来,他当即看向了莽古尔泰。 “五哥,你带正蓝旗冲进去!”
莽古尔泰与黄台吉对视,片刻之后一言不发策马而出。 这个要紧关头要出死力的觉悟还是有的。 正蓝旗数千兵马上前,驱赶着草原骑兵撞入明军军阵之中,战况瞬间激烈起来。 鞑虏的战斗力远超部落骑兵,他们的加入明显让明军这里有些动摇。 就在此时,后方的明军却是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 黄台吉举起千里镜远眺,赫然看到那面龙纹大纛已然上了浮桥。 万千明军齐声高呼。 “过河!过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