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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暗中密谋(1 / 1)

虽然你下昏,不许他们护侍,可赵元忠怎能放心呢。他暗暗跟从御驾,直过了乾清门,见你已平安进了永巷,方才转出午门,打马飞奔魏大人府。魏大人尚未回来,但门上的人掌着灯,显然在等候着,见赵元忠深夜造访,都觉意外。门上领头的戈什哈赵逢春连忙迎出来笑道:“魏爷好兴致,这个时候,还来!大人出去还没回来呢!”

赵元忠笑道:“没回来我就候着。”

说着,便往里边走。赵逢春嗫嚅道:+大人今夜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赵元忠心里暗笑,一边脱去油衣抖水,一边道:“未必回来,那你们等谁呀?”

赵逢春被问得无话可讲,忙笑着说:“大人既要等,就请到这边房里来,换换湿衣服,兄弟聊备水酒,以消长夜。”

赵元忠只好随他进了西门房。刚换了干衣服,便听大门外有了动静,赵逢春见他侧着耳朵听,笑道:“哪里便回来了!来来来,烫酒烫酒!”

正乱时,听得外头魏大人吩咐门上:”今晚我要与熊大人长谈,除魏军门外,一概不见!”

赵元忠笑着对赵逢春说:“难为怀遮掩!今晚后堂宴会,却也有鄙人大名在内呢。”

赵逢春不好意思地笑道:“小人不知,请多恕罪。”

魏大人、熊赐履、赵元忠落座在丰盛的筵席前,一边随意吃酒,一边开始了密议。魏大人手按酒杯,压低嗓门道:“昌德易恃功欺君,擅戮大臣,其心叵测!圣上百般抚慰,望其改恶从善而终不悔悟。我奉圣上密诏,总司除奸之重任。”

熊魏二人忙低声回答:“惟大人之命是从!”

赵元忠饮了一口酒,问道:“圣上何不明降谕旨,公布他的不赦之罪,将其明正典刑?”

熊赐履沉思道:“这不成。昌德易此时权高势大,内外乙腹密如罗网,即是南方统兵将士也多有他的门生故吏。明发诏谕,要是他不肯奉诏,激起事端,后果不堪设想……更可虑的——”说到这时便不言语。魏大人忙道:“东园,我等既图军国大事,便当以精诚相见,千万不能有所顾忌。”

熊赐履站起身来,以手指沾酒在桌上划了“吴、耿、尚”三个大字,又一挥抹掉,问道:“兄弟愚见,不知以为然否?”

魏大人连连点头,赵元忠却不以为然:“此虑似嫌太远,须知平西王虽与昌德易互有勾结,其实各有异志。擒诛昌德易去一政敌,怕正是他盼之不及的呢!”

熊赐履心想,这也是一面理儿,但怎样才能既诛除昌德易,又不至引起各方的不安呢?想了许久,不得要领,于是笑道:“当日关汉卿有小令云:‘髡鸦,脸霞,屈杀了将陪嫁。规模全是大人家,不在红娘下。巧笑迎人,交谈回话,真如解语花。若咱,得她,倒了葡萄架……’”说完三个人齐声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魏大人埋怨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取笑。”

赵元忠忙道:“虽是取笑,却也是实话,咱们就是商议怎样既要‘得他’,又不能‘倒了葡萄架’。”

一句话说得大家又陷入沉思之中。半晌,赵元忠起身踱了两步道:“以在下拙见,似有上中下三策。”

魏大人眼一亮向椅上一靠道:“愿闻其详。”

“一”,赵元忠道:“精选侠义烈士,乘其不备之时掩而杀之。事成则由皇上降旨明布其罪,事败则由我一身当咎,此乃上策。”

魏大人摇头道:“昌德易身怀绝技,武功高强;扈从如云,戒备森严,况且一时之间我们也难以募得许多勇士,如若万一不成,再生别计更不易成功。这是险着。”

熊赐履道:“请讲中策”。“由索大人置酒伪称为母祝寿,邀其入府,用毒酒鸩杀了他!”

魏大人蹙眉道:“兄弟倒也想过此计策。不过昌德易素来诡诈多疑,兄弟我自己做寿,两次邀请均不赴宴。如其肯来,那倒是好。”

熊赐履笑道:“请讲下策听听何妨?”

赵元忠道:“由圣上择一节日,大宴群臣于宫中,待他入朝赴宴时,突发明诏,着殿前侍卫掩而执之——就这么一刀!”

他下手用力一切,“不信谁敢异议!”

魏大人轻拍桌面答道:“殿前侍卫中他的亲信昆多,倘若反戈向上,恐圣上危矣!”

熊赐履喷一口烟道:“这也是不成的。”

三计皆不可用,赵元忠很是扫兴,呆呆坐下,忽然心里一动,说道:“不由圣上明诏,二位哪个敢摔杯为令,赵元忠甘冒万死诛此国贼!”

“这叫鸿门宴,有点意思了。”

魏大人微笑道:“兄弟便愿做这摔杯之人。”

话音刚落,熊赐履连连摇手道:“使不得!这叫不问而斩,擅杀大臣。朝臣难免议论圣上,也是要‘倒了葡萄架’的。”

赵元忠甚觉窝囊,冷冷问道:“那么依大人之见呢?”

熊赐履夹起桌上鱼翅送入口中,慢慢嚼着,好一会才道:“昌德易虽有司马昭之心,但要数说他叛逆的实迹却是甚少。掩杀之计从眼下说,一定会弄乱朝纲,这就所失大多——还是要想法子在‘拿’字上下功夫,审明实据,诏告大下,明正典刑才是万全之策。”

这确是老成谋国之言。魏大人听得不住点头,寻思一阵,问赵元忠道:“虎臣,圣上欲除昌德易,这是定下了;昌德易现对圣上究竟是怎样想的?知已而不知彼,非全胜之道啊!”

赵元忠答道:“昌德易视圣上如无知小儿,篡弑之心肯定是有的。”

熊赐履拊掌笑道:“着!这句话后半句乃是废话,前半句却大有用场。”

一句话说得二人诧异,魏大人笑道:“老夫子请批讲清楚。”

“昌德易自视甚高,此是他致命之处。”

熊赐履道:“彼视我主力无知小儿,何妨将计就计,佯示彼以无知,乘其不备,掩而执之,付有司审明罪条,以律治罪。”

赵元忠目光炯炯,问道:“怎么着手呢?”

熊赐履方欲答话,魏大人忽然兴奋地将双手一合道:“有了!可否由虎臣暗地选少年子弟,专陪皇上作童子游戏,比如作布库什么的。昌德易必不为备,乘其落单之时,或于朝路,或于殿中——”他双手猛地一卡,“还怕他飞了不成?”

“嗯,好。此计甚佳。”

熊赐履点头笑道。“然有几处尚须未雨绸缪。一,宫中人事冗杂,千万不可声张,我们三人也须共同发誓;二,慎选人员,宁精勿滥;三,要周密策划,一旦时机成熟,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速擒拿。——一旦事情有变,我三人同受其戮,决无怨言。”

他扳着指头一件一件说完,目光如电,盯着魏大人问道,“大人以为如何?”

魏大人听后,屏常兴奋,眼中放出异彩,腾地站起身来,从桌上捡起三支木箸,一人分发一支,自己正了衣冠,屈膝长跪。见他如此庄重,熊、魏二人跟着也跪在身后,但听魏大人发誓道:“臣等恭奉圣上密谕,共商大计,扫除奸贼,匡扶大清,若有异心,犹如此箸!”

说完,“咔”地一声折断了筷子,将断筷蘸了烛油焚着了。魏、熊二人也都如法盟了誓。三人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筷子燃成灰烬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讷谟当夜离开了你。心头仍在突突乱跳。他手按腰刀在雨地里徘徊,一再追忆当时的情景:我拔腰刀时,你到底瞧见了没有呢?”

冰冷的雨水浇得他全身湿透,衣服都贴在肉上,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一个哆嗦,“万一他瞧见,又装作没瞧见呢?”

他不敢往下想了,折身向景运门急走过去。穆里玛早在那里候着他,见他过来,没好气地问:“你到哪儿挺尸去啦?都听到了些什?”

讷谟只吁了口气,摇头道:“雨太大,又有雷声……好像是说姓赵的小子从驾有功,晋了个三等侍卫。”

穆里玛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都有谁在?”

“看不清楚,”讷谟摇头道,“见有两个人,一个是熊赐履大人,还有一个躲在烛影后边,恍恍惚惚的。”

穆里玛道:“你就在这守着,不信他们不打这儿过!我去禀告中堂。”

讷谟口里答应“是”,待穆里玛一去,便带了众人到乾清门东的几间配房里躲雨去了。他并不是累,也不是怕冷,一是心里生气,二是他也实在怕再见到方才那二位大臣——方才他欲行刺你时,就曾瞧见熊赐履和赵元忠出来,才急中生智,解下油衣给你披上的。闪电下,赵元忠的那副架势至今还在他眼前晃动。他实在怕再见到他们。约莫一个时辰后,雨小一点了,穆里玛走来唤他:“走吧,中堂在家里等着回话呢!”

讷谟说:“他们还没过去嘛。”

穆里玛不耐烦他说:“不用等了。中堂已经知道都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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