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之后,待众人散场,旭文跑进来说:“陛下,庆国公走远了。”
只见梁皇捂住嘴咳了好一阵子,叹气道“旭文啊,朕的身体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人不服老还是不行啊!”
旭文递上手绢,笑着安慰梁皇:“陛下是天子,此乃小疾,圣上必会福寿延绵。”
梁皇接过手绢,笑了笑:“哈哈,就属你会说,你看庆国公如何啊?”
旭文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依然笑着:“奴才不敢妄议,只听说庆国公经常救助平民,发放药物,在百姓中间的口碑是很好的。”
梁皇看了旭文一眼:“你这个奴才,现在竟学的如此圆滑,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旭文赶快跪下:“老奴不敢,庆国公对大梁忠心耿耿,奴才不敢妄议。”
“起来吧,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梁皇严肃起来,看着旭文。旭文战战兢兢的起身回道:“陛下,奴才听说,坊间百姓多言庆国公仁义,对我大梁皇室却颇有微词。”
梁皇倒是第一次听说,微做吃惊的表情:“哦!那你给朕说说看。”
旭文接着说:“近年来南边和北边都不太平,江南、滨海各州的赋税收不上来,只靠着京畿几个地方,赋税较开历初年,已经翻了两番,前年大旱,适逢残宋寇边,朝廷加征御边税,大多百姓不能解决自身温饱,百姓对朝廷自然有些许非议,然庆国公在京畿周边振济百姓,才有了庆国公仁义一说。”
梁皇大笑道:“哈哈,好你个旭文,这么久了,才知道你居然有这般见识。”
旭文尴尬的笑着:“陛下,奴才是跟着陛下身边久了,听多了,见多了,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奴才自然就懂了。”
梁皇又问:“当今朝局你怎么看。”
旭文一下子愣在这里了,梁皇催促了一下:“说吧,不打紧的。”
旭文皱了皱眉头,恭敬的回道:“各地世家大族的事情,奴才不甚了解,只恐有安南、交趾阮、莫,夜郎李清文,滇地陈柏阳的趋势。”
梁皇长叹一口气,“来,扶朕出去走走!”
说着旭文连忙搀起了良好。约么走了一刻钟,梁皇站在栏杆边说道:“各地世家门阀,滨海张家、岭南齐家、虞家什么的,朕就不论了,单单他沈家受前朝两百年国恩,世代经营北疆。当年若不是控制了他的妻儿,他沈锁华也不会跟着朕兵谏。这十八年来,朕想方设法的想瓦解其沈家势力,北疆换了七位主政的公侯,没成想,倒落个北疆不听宣,北疆兵马不听调的局面。改朝换代易,撼世家难呀。”
“陛下,此番让庆国公前去北疆,凉州与残宋相接,近年来,伪宋皇帝屡屡勾结东胡犯我北境,按照陛下所言,前朝有恩于沈家,如今伪宋皇帝正是前宋康宗的幼子,北境八州不忘沈氏之情,北疆抵御楼烦,军多、悍勇,万一庆国公倒向他们,我大梁北疆凉、甘、肃、银、灵、易、西、安、煌九州可就危矣。”
梁皇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当年,对外说的是庆国公手刃了康宗,他沈锁华还把康宗的丽妃给睡了,若是残宋那小皇帝,敢接纳杀父辱母的仇人,倒不用我大梁动手,残宋的腐儒和那些个亲贵就会将小皇帝拉下来。二来他想带着其家眷一起前往北疆,朕没有同意,只要其家眷在都城,他也不敢投了残宋。”
旭文连忙恭维道,“陛下圣明。”
庆国公回府后,吩咐管家:“忠叔,去把夫人请来。”
不一会儿,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贵妇进来:“夫君,陛下召你入宫所谓何事?”
庆国公缓缓说道:“碧云,陛下召我进宫,让我去北疆。”
国公夫人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北疆?听说近几年,前宋和东胡结为同盟,屡屡扰我北疆,夫君此去定要保重。”
说着国公夫人眼眶竟湿润了起来。“夫人放心,凉州两百年来被我沈家经营,还是有很多效死之士的。我向陛下请求带你和避儿同去,陛下还是对我沈家怀有芥蒂,不愿你我同去呀。不过夫人放心,只要我在北疆一天,萧元启就不敢动我沈家,也比天天在盛京担惊受怕要好。”
庆国公边说边将夫人搂入怀中。宫门这边,安国公陆项城紧跟着旭文大伴,小心翼翼地问:“旭文大伴,前日收到陛下密旨,我就从牙州赶回,这里刚刚到盛京,您就急着把我召进来,这么晚了,陛下召我入宫,到底所谓何事?”
“安国公,陛下的心事,哪是我能参透的,奴家只知道,北疆或有变。”
旭文边走边说。陆项城听完,一脸的吃惊:“北疆有变?残宋与我们开战了?”
旭文笑了笑说:“这个变不一定是和残宋相关,到了宫里陛下自会说明。”
约么一刻钟,旭文大伴走进殿内:“陛下,安国公到了。”
“宣。”
陆项城毕恭毕敬的走进来,“臣,陆项城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皇看着他的样子,气度远不及沈锁华,偏偏却无人可用,“爱卿平身吧。”
安国公起身后,梁皇开口道:“项城呀,可知道朕喊你来,所谓何事?”
陆项城此刻就算知道点什么,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臣愚笨,不知。”
梁皇起身走到安国公跟前:“如今北疆形式不容乐观,残宋与东胡修好,得了东胡的马匹,又无北线压力,将大军都压在了环、青、协三州。上月就接到北疆的密件,残宋的小皇帝到了青州,易州都发现了宋军的斥候,过了易州,大小孤关,就到了盛京近畿了。”
安国公听闻,连忙下跪叩首:“臣等无能,让陛下忧心了,请陛下恕罪。”
梁皇瞥了安国公一眼:“行了,起来吧,别在这惺惺作态了,爱卿以为朝中谁可坐阵?”
“臣愿往北疆,为陛下效死。”
陆项城起身热血沸腾的说。梁皇心里倒是像明镜一样:“你能镇的住北疆几州,奈北疆何?”
梁皇一盆冷水将陆项城的热血浇凉了。“臣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罪该万死。”
陆项城此刻伏地不敢抬头。梁皇叹叹气,无奈地说:“好了,朕未怪罪你,头抬起来,朕知道你镇不住北疆,已让庆国公去了。”
陆项城听闻,惊呆了下巴,连忙劝说道:“请陛下三思啊,沈家在北疆经营了两百余年,早已根深蒂固,现如今北疆沈家无人,十八年来,陛下苦心经营北疆,西、安、甘三州,已经倒向朝廷,银州、易州、煌州已有分化的迹象,假以时日,凉、灵、肃三州也不是问题啊!现在让庆国公回北疆,这无异于放虎归山!”
说罢再次叩首。“此刻北疆形势严峻,放眼满朝文武,除了他沈锁华,谁能稳住北疆?倘若凉、肃几州投了残宋,北疆才是真正的危险了”武宗说着竟有些生气,“开历元年,让你做北疆总管,赐节杖,辖九州。结果呢,凉、易、灵、肃四州兵马不听宣,其他五州也隐隐有自立之势。”
“臣辜负陛下厚望,罪该万死。”
说的陆项城冷汗浸湿了衣服。“算了,以前的事情过去了,谁让你是跟着朕一路走过来的呢。”
说着梁皇搀扶起安国公,“朕要你去大小孤关,替朕将盛京北门堵住,进可北伐,退可扼守。京畿北让西塘侯去吧,郑家余做事还是可靠的。”
北疆的春天依旧寒冷,“皇上,前面就是伪梁甘州,离咱们最近的青州、环州都有百里地了,咱回吧。”
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旁边的老者担心的说。少年望着远方甘州模糊的城郭:“记得那年朕七岁,大伴护着我从盛京一路北逃,直到出了甘州,大伴才告诉朕安全了。今年是正统十八年,一转眼都18年了。”
说着就想起了那段往事。“小皇爷,不哭,您现在是大宋的天。”
福满抱着小皇子刚下密道,就吩咐随行的小公公和军士将密道堵住。就在半个时辰前,“皇上,请前往密道,移驾燕城。”
福满跪在地上,头都磕出了血。此时的康宗抱着酒壶,仰天长啸,“朕即位三十八年,内收盐税、海权,以减百姓之负,外征百越,拓地千里,东胡、林烦不敢南下牧羊,为何还要反我。”
“陛下功盖千秋,当务之急是移驾避难,以延大宋社稷呀。”
福满此刻已经是泣不成声。“朕乃天子,移驾如何面对臣工百姓,福满,替朕拟昭传位于十三皇子,带他去幽州,找华阳侯,将朕的玉玦给他,他会懂得。”
说罢,康宗便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手拿着宝剑,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