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何继学起了一个大早,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睡好,特意赶在先生平日出门到书斋前到。任嫂见到何继学自是高兴非常,笑到:“哥儿起得早,先生和姑娘都才刚起床。”
“明明昨儿还住这儿,怎的突然觉得许久没来过似的。”
何继学有些拘谨地笑到。“这客房以后给哥儿留着,哥儿平时没事也可以来住着,帮着先生批改批改小童生的功课。”
两个人一边往里边儿走任嫂一边说到,“还没吃早饭就在这儿吃了,婶子也正要去传饭。”
“先生那边我去传饭吧。”
何继学自动请缨,想起在这儿住这么久还没给先生传过饭。任嫂知道何继学的心意,自然没有什么反对的,只是嘴上笑到:“那敢情好,婶子也省些功夫,哎呀,突然想起还有些东西在锅里蒸着,哥儿先同先生说会儿话再过饭厅来。”
何继学答应一声,便过先生房中来,这次他的心境同去年有了很大的不同,直接敲开了先生的门走了进去。何其多已经知道是何继学来了,只是轻声地说了句:来了,坐下吧。何继学谢了坐,在先生的旁边坐了下来。“先生前日那样怀疑于你的双亲,还在埋怨先生么?”
虽先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是那语气和举手投足,何继学直感觉眼前的先生像变了一个人,如果要具象化,那便是跟级叔叔相处时所有的相似的感觉。见继学久久没有接话而是盯着自己看,何其多心里也琢磨起来,从前继学可不敢这样拿眼睛盯着自己看,也觉着他有了变化。“怎么,还没睡醒么?”
何其多用手敲了敲桌面提醒,何继学才回过神来。“不……不是,学生怎敢。”
何继学忙站起来,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哪个问题。“不用动不动就站起来,又不是课堂的提问。”
何其多说到,何继学才复坐下。奇怪的是,接下来的谈话中何其多绝口不提院试的事情,却是回想起从前的往事。说起从前祖父养了很久的一只雀儿,有一次他不小心碰倒了笼子,雀儿飞走了,虽然它在笼子里好吃好喝,外边充满了未知,它终于还是向往外边,没再回来过,也许它适应了外边的生活,也许它已经迷失了回来的路。还没等何继学反应过来先生说这些的用意,任嫂突然敲了敲门,让他们吃早饭去了,何萍也已经站在了门外。刚开始三个人只是安静地各自吃着,饭吃到一半,何其多突然问何继学要不要一同到书斋去。何继学和何萍相视一眼,他虽然不知道先生的用意,只是习惯性地点头,听从先生的安排已经成了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再者他也确实有些想念他们。“不必多想,我是瞧着小童生们都挺挂念你,所以才问问你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何其多道出了理由。吃过早饭后何其多便同何继学一同到书斋去了。何萍从一开始心思便不在饭上面,而是注意着父亲和哥哥两个人的互动,却看不大懂,直到他们两个人走了许久,何萍还郁闷地坐着。“姑娘还没吃完呢?”
任嫂擦着手从厨房探出头来问到。何萍被冷不防地吓一跳,任嫂走过来一瞧,才发现何萍并非没有吃完,而是根本没有动过。“婶子,你不觉得父亲和哥哥都有些奇怪么?”
何萍拨动着碗中的稀粥问到。“这样不是挺好的么,姑娘可是想说先生没有从前那样严厉,如今院试已经过去,先生自然温和了许多,瞧着学哥儿那样,定然也是院试考得不错。”
任嫂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到。“哦,婶子真的这样觉得?”
何萍问到。“是的呀,那姑娘觉着呢?”
任嫂瞧着疑惑的何萍问到。“我呀……”何萍自然也愿意从好处想了,“婶子可有听他们提起院试?”
“许是方才在先生房中谈过了也是有的,婶子知道这事很重要,也不能总挂在嘴上,姑娘还吃吗?”
任嫂说着已经收拾到了何萍这边。“不吃了。“何萍看着碗中被搅得糜烂的粥,放下调羹,站起来说到。仿佛在书斋温习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一踏上书斋前那布满青苔的台阶,一股夹着着书页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记忆就拉回到了初来书斋温习时的情境,甚至是更久。“还愣在那儿做什么?”
何其多见何继学久久地站在台阶上,严肃中透着打趣到:“莫不是要做书斋门前的石狮子?”
何继学笑着走了进去。知道何继学来了的小童生们都沸腾了,这样的场景在何继学的印象中就只有那次大闹书斋了,当时差点没气晕过去,现在想起却很有暖意,嘴角也禁不住上扬。“师兄考的怎样,是不是十拿九稳了。”
朱顺凑上前来问到。“不错呀朱顺,终于用对成语了。”
何继学称赞到。“没有啦,这都是先生时常纠正的功劳。”
朱顺摸了摸后脑勺笑到。“不错,不忘师恩,不愧是我们清涟书斋的学生。”
何继学继续称赞。朱顺还要继续“礼尚往来”地回话,当然被其他冷漠脸的小童生给拦下了,朱子彤上前抢话到:“还是说回师兄的院试吧,我们都很想知道院试是怎样的。”
“有些事,要自己经历过才能知道其中的滋味。”
何继学又看向朱子彤笑到。“好了,有什么话等会儿课间再说,继学,你有空就帮先生照顾一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再到信站那看看有没有来信。”
何其多叫停了新老届学生的交流,又给何继学寻了些事儿做,让他不至于无聊。何继学答应一声去了,小童生们也都乖乖地听话准备上课。虽然从前每天与院中的那些花花草草擦肩而过,却还没真正留意过,记忆中也没见过先生有照顾过这些花草。浇过水后何继学便去了信站,问了信使有没有清涟书斋的信。信使一见是何继学来要信,很是意外,笑到:“学哥儿怎的到这儿来了,不用温习么?”
“院试早就考完了,信使大哥您这天天城乡里到处跑,耳听四方的人不会没听说过。”
何继学知道信使是在调侃他,也学着“回敬”了一番。信使听了哈哈一笑:“我怎么觉得学哥儿这话是在夸我呢,但是夸我呢,也夸不出信来,今日没有清涟书斋的书信。”
两个人正说笑着,便瞧见官府的马车喊着行人回避地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