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姚温第一次问起姚夏花的意见,既然女儿说了自己已经长大是大姑娘了,姚温便也就此事试探试探女儿的心智,黄氏也明了姚温的用意,也颇为期待地看着姚夏花,等着看她作何回答。事实上姚夏花方才同梅师娘在一起的时候便见到了梅教谕并同自己说起刚在巷子里同父亲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说起父亲要有的忙了,刚才不过明知故问罢了。如今父亲要自己说出看法,毕竟一来不参加院试,二来也不知官场的迎来送往,姚夏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父亲抛过来的问题。“你且随便说说,不用那么多考虑。”
姚温又说到。姚夏花这才静下心来想了想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虽与母亲差不多,听来却更为娓娓道来,从前姚温夫妇俩倒是没有察觉出自己的女儿竟有这样了不得的应答能力,却在今日试出了真功夫来,还只以为姚夏花只在妆奁巧物上花心思。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姚夏花同梅师娘走近了,言语举止间也更多了几分优雅,这份优雅自然是脱离于她楚楚动人的外表之下的,如同空谷幽兰。“不知爹娘又是怎样的看法?”
姚夏花见双亲看着她频频点头,也好奇他们的看法。“爹爹自然是听从县衙的安排,至于你娘亲,她同你是一样的看法。”
姚温看了看黄氏说到。“看来女儿同阿娘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姚夏花笑靥如花地看着黄氏,活学活用起成语来。“虽然梅师娘喜欢你,你到底不能去得太过频繁。”
黄氏提醒到。俗话说,久去无佳客,即便是喜欢,也是如此。“阿娘怎么又说回这个了,女儿是诚心拜梅师娘为师,师娘也乐于有所消遣,我们这是各有所得,阿娘您就别太多心了。”
“女儿果真长大了,自然懂得把握方寸,再说了,她同梅师娘亲近也没有什么不好。”
姚温也站在女儿这一边,姚夏花向父亲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你们父女俩一唱一和的,我还能说些什么?”
黄氏嗔怪到。姚夏花离开后,梅级也同梅师娘说起书院的事,只是梅师娘随意应和着,却是没有什么兴趣。梅级发觉梅师娘这两天神情有些恍惚,便关心起她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梅师娘并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听见梅级这样问起好奇到:“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如果不是身体不舒服那便是存了心事,我见你这两天似乎在盘算些什么,老夫老妻的,难道有什么是不能同我说的。”
梅级说到。“我真的表现得很明显么?”
梅师娘说着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来,果然眼角多长了几条皱纹,喃喃到:“果然是老了。”
“正说着你的心事,你倒对镜自怜起来,哪里就老了。”
梅级笑到。“这人有了心事,可不就老得快。”
梅师娘说着放下了镜子,看向了梅级,他倒是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样子倒没有大的变化,她毕竟也不是热衷于叫夫婿觅封侯的人,又重拾刚才的话说到:“你方才说推掉了王院长交给你的事情,他会不会疑是你还对去年之事耿耿于怀?”
“那一次我既息事宁人,自然是不会记挂的了,王院长是知道我的为人的,若要以此事做要挟,又何必拖到现在。”
梅级否认了梅师娘的担忧。话虽如此,她也隐约觉得此事同苏正居多少有点有关联,“苏正居果真没有在信中提过赵学政?”
梅级的答案仍旧是简单的两个字。“你方才一言不发的,我还只当是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却原来听得这么仔细。”
梅级戏谑到。梅师娘笑到:“如若我是你书院的生员,就该说是三心二意不可取了。”
梅级又问到:“所以你的心事如今可以讲了么?”
“还不是因为文松,这孩子近来行为有些古怪,那天还一个人在房中自言自语,问起他却是什么都不说。”
梅师娘说到,虽然她已经劝慰自己是树大分枝,儿子长大了自然也有不能对她这个做母亲的说,只是她还是担心儿子会出什么事情。梅级这几天没有见梅文松,今听梅师娘这样担忧地说起他,便想着让他明日去问梅文松不就知道了,也让梅师娘放宽心。梅师娘素知梅级对儿子严苛,本不欲对梅级提起此事,只是她始终放心不下,而且这种情绪也轻易藏不住,除了梅级,早间姚夏花也看出自己的心事。“师娘,这孟郊的《游子吟》写的真好。”
姚夏花读着梅师娘教的《游子吟》有感而发。梅师娘听了若有所思喃喃道:“是啊,做母亲的谁不牵挂自己的儿子呢?”
与其说是回应姚夏花,不如说这是梅师娘在同自己说话。姚夏花见梅师娘突然眼神恍惚,放下书来问到:“师娘是不是想念文哥哥了?”
梅师娘自知自己为着前事触景生情,笑到:“现在你文哥哥还在书院便这样想念,以后真的像这《游子吟》中母子的天南海北分离,待将如何?”
姚夏花听了这话也陡然生出一种伤感来,以后果真与梅文松成亲,也难免两地分离,独守闺房,梅师娘也瞧出了姚夏花的心思,笑到:“怎么,我们夏花也能体会为人母的感觉不成?”
姚夏花羞红了脸,低头不语,梅师娘也不打趣了,仍旧把注意力放回到教姚夏花认字写字上。“师娘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姚夏花见梅师娘有些心不在焉,总是念错字。梅师娘叹了一声,本想对姚夏花倾述心事,想着姚夏花或许知道些什么,又或者能帮自己从梅文松那里问出些什么,毕竟两个年轻人比较说得来。“师娘不妨说出来,夏花也能帮师娘开解开解。”
姚夏花见梅师娘确有心事,再次表示关切。正好这个时候梅级回来了,两个人只得暂时停下了说话起身迎接。“你问归问,可不要太严格了。”
梅师娘想了想还是有些心软,不忘嘱托何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