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恩的城靠海西区,只需一日路途,可罗城中心要日夜兼程才可赶到昔拉没敢耽误,她在途中想了很多,她并不认为如今这种情况是件坏事,或许能帮助她推进任务进行但她不明白宋什的举动对他有什么益处,难道是因为他本身性格乖张,昔拉的行为刺激到他了?或是他与蒙莉安有什么仇怨?可蒙莉安似乎并不认识他,昔拉觉得烦恼还是既来之则安之罢巨大的宫殿,色彩殊异的花窗玻璃将旭日的光辉引聚,瑰丽的深蓝、珠粉、山岚、荼白、薄柿繁复洒下,宏伟雕像更显威严庄重,高高的玉阶刻着精美浮雕,玉阶之上是镶刻了无数珍石的宝座昔拉到达宫殿后,汴白赫在殿外止步,议事期间他并没有资格进入昔拉进入宫殿,北原懿正要遣散周围的百位官员,昔拉进殿时,他们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纷纷落在她的身上昔拉于高台下恭敬行礼:“父亲”北原懿让官员离开,独留了得知消息后早已赶到的慎昭鱼他看着台下自己的女儿,他早就得到消息,震惊之余,他却又觉得了然,他怎会不明白自己唯一孩子的野心,他认为北恩不过是为了向莫城开战寻找一个借口罢了汴白赫出身算不上不好,是照料北原懿的老管家之孙,他与北恩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自小就保护她、陪伴她北恩母亲走得早,北原懿平日不清闲却也从未缺席过她的成长,他看得出两个孩子很投缘,北恩从小有个年龄一样的玩伴也不至于太孤单两个孩子情渐深睹,加之北恩母亲虽然在怀孕时就和莫城城主定下亲,但那个男孩很小就不见踪影,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人都默认婚约取消甚至北原懿觉得让他们结亲也并无不可,北恩开心就好可到后来大巫在他们十四岁预言,汴白赫活不过二十四岁,也就是他只剩十年的寿命起先北恩并不相信,只是气得指着大巫不许咒她的阿白,用小小身板推搡大巫不过一年,汴白赫却越来越虚弱、消瘦、嗜睡城内没有医生能找到办法,北恩哭着把大巫又请来,那大巫叹了口气,说只能让她听,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从此以后便魔怔般寻找治疗他的方法,广招古怪的人士,种奇花异草,后来竟暗中抓各种各样的少年可......真的是为了汴白赫吗北原懿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格,自己早年丧妻,心早已随妻子而去了,女儿与罗城是他的不舍与期盼,他希望她能够平安长大又期盼她能够继承自己的继承衣钵,守护这罗城的繁盛与和平纵使他从小教导她和平与善,告诉战争的残酷无情,她也总是认证地倾听,可是她却偏从小爱看兵书,喜爱看征伐统一的故事北恩以为他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他其实知晓一切,知道自己女儿的野心与伪装,良知与挣扎。北恩以爱为名筹谋一切,她将汴白赫作为自己的初心,从头到尾不过是欺骗自己,她告诉自己一切是为了治疗汴白赫,可当歪打正着发现了足以控制人病毒时,实验一发不可收拾,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所谓丧失军团抱有多大的期待慎昭鱼是北原懿排在北恩身边的眼线,她告诉北原懿,实验越成功便越偏离北恩原本救治汴白赫的目标,北恩甚至不惜为此给身体逐渐好转、意识逐渐清明的汴白赫下药,这种药与花园的异香想和能使人失去神志,宛若傀儡那日,慎昭鱼垂着头:“城主,为何殿下明知白赫可能没几年可活了,却还让他长时间做浑噩的傀儡,一切为救他而起,为何到现在是在牺牲他?”
不救他,将他锁在身边,不惜对他造成伤害,这是北恩所谓的爱北原懿答不上来北原懿由慎昭鱼知道了北恩与连瑾的合作,可两人都是与亡妻最亲的人,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自认,在北恩与罗城的和平之间,如果要他做出选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北恩北原懿依旧在高台上坐着,开口道:“孩子,说吧,你想做什么”北恩看着这个男人,分明是中年,看着却更加沧桑衰老,显得慈爱又沉郁“父亲,宋什我不会愿意交给莫城的,哪怕与莫城交恶”“可你想过后果吗”北原懿并不意外,嗓音依旧轻和“不交出宋什,便给莫城以话柄,引起众怒”“我不在乎”“你不在乎,我也可以原谅,可吃亏的是莫城,城主的继承人不见踪影,近年多病,眼看莫城就是蒙莉安的天下,几乎等同储主,她一死会牵连到多少,你都想过”北原懿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还是被昔拉捕捉到,他这一番话,是陈述,是无奈,却不是质问北原懿接着说道“你想找个借口发动战争,可你又有多少胜算,平衡一旦破坏,不可逆转,成王败寇,有多少未知数,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你怎么就这么。。。。。”
责怪的话,他终究是没舍得对女儿说出口昔拉有些意外于北原懿的平静和他对北恩的宽容,他的口气依然将宋什的行为当作昔拉的安排,昔拉回想此前在城堡地下所看到的一切,北恩已经为战争做了那等准备,莫城副城主为她的人所杀倒也合情合理昔拉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吗?可现在您看那些贫民,他们与奴隶,一个个过的又何尝不是那样悲苦凄惨的日子,您所谓的和平,不过是让少数的老牌贵族继续心安理得地当自己的寄生虫”她这一番话只是说给北原懿听的借口,一旦打起仗来,成败与否,底层人都会受苦,而败了,上层人也会沦为底层人,子子孙孙又要遭受无尽的苦难,才有爬上去的机会,阶级流动性虽大,但资源有限,出生就是极度不公的开始“恩恩是在指责父亲软弱胆怯?”
北原懿依旧平和“我并非此意,只是父亲,事已至此,与其将凶手送过去,赔款道歉落人话柄,不如趁此机会一举进攻,我们还能攻其不备”“不会那么简单,恩恩,死的是副城主,更是他们的储王,他们现在必然已经全城戒严,两城已然战弦紧绷,莫城城主虽然抱恙,但时机未到,她仍然能主持大局,我们并不会因为蒙莉安的死有多少优势”北原懿为自己眼前的女儿分析,盼望能够说服她昔拉适时表现出一丝动容,北原懿忙道:“孩子,你的想法我还是有所同意的,但现在并不是时候”慎昭鱼见状也道:“殿下,莫城外使来信说半月后将亲自到来两城面谈,不如我们先听听对方的说法,再做定论也不迟”昔拉沉默了片刻:“父亲,我可以同意不战,但宋什还在海西区狱中,我不能将他交给莫城处置,他与我而言,还有用”昔拉说的很轻,似乎很是犹豫台上两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北原懿有些惊讶,连忙道:“好,我答应你”其实昔拉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保一个宋什合理的心理博弈能利用人的折中思想让人妥协以达到目的,譬如当一个人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回来调和,愿意开窗了,宋什是她想要开的那扇窗,所以她将发动战争作为那屋顶,当对方权衡得失、调整自己的心理预期做出最坏的打算,而此时出现了一个更为合理的要求时,后出现的要求便让人容易接受了慎昭鱼松了一口气,提醒道:“让我们等待半月与外使面谈是莫城城主的意思,信中并未表现莫城多少不满,看来此前城主与副城主不和的传言是真的”半月......海西区来去需要十天,昔拉还有五天时间能再去海西区护着宋什,交通不便一路上很浪费时间,指不定出现什么变故昔拉问道:“他们有提到过宋什吗?”
慎昭鱼回道:“信中只提到望看管好凶手,见面详谈”这件至关重要的事情确实应该详细面谈“那父亲,我先回海西区一趟” 北原懿道:“你去做什么,担心宋什那小子?”
“是”昔拉直言“恩恩,此前,是你要将定罪,也是你在他服刑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救走,现在又这么护着他,为什么?”
北原懿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他对你而言还有用,可到是什么用?”
“......我自有打算”接着是一阵沉默,北原懿对北恩的态度再明显不过,昔拉觉得就算她不说也不会有什么要紧,她现在也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或是因为撒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来圆,而在这个世界,她注定是个以谎言为食的骗子,没有必要的话,昔拉想尽量少撒谎良久,北原懿道:“罢了,由你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