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张的确是他的相片。
年龄差不多也是青年时期,在照片中的他穿着白衬衫，正垂眸靠在一侧的水泥房下，脸上同样没什么表情。
许濯下意识就和顾呈晔的那张照片联系在一起。
在为数不多的围城报道中,精英者计划几乎都只是泛泛而谈，就没个具体的。
也包括这一篇总结性的报道。
不过大致浏览下来,应该是当时的人类为了自保,从而答应和异能组织合作,希望能靠他们的力量把这些灾害全部消除。
而交换的条件，应该就是这个精英者计划。
这样看来,他和顾呈晔之前，可能和这个计划有着什么关联。
或者说……
他们可能就参与过这个计划。
许濯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浏览几秒后，他正想翻页，照片下方的一行小字吸引了他——
[组织c区，拍摄于3031年]
许濯皱了皱眉。
他合上了报纸,转头看向程希：“组织c区是什么？”
程希正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书,听到这个后明显地愣了愣。
但这样的神情出现不过几秒,她就收了情绪。
看向许濯的时候，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眯起了眼睛：“关于这个……我得查一查才能知道。”
话音刚落，许濯把一袋佣金砸在桌上。
程希见状又疯癫地笑起来。
她把几本书放在桌上,然后用指尖掂了下袋子的分量，转身翻找起来。
没过多久,就听到她又笑了一声。
“怎么了？”
“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关于什么？”
“组织c区的事，哦不对，现在该说围城六区了。”程希把脸埋在围巾里,“只是这种报道,竟然还留着。”
许濯冷了声：“别卖关子。”
“6063号受验场,艾维斯的画作。”程希说,“知道这个吗？”
许濯明显蹙起眉。
“这个受验场前生就是组织c区，而报废的日子也有趣，竟然是在顾呈晔上任的那一天。”
程希停顿了几秒，紧接着略带神秘地说：“本来的确是报废许久的场子，但不知为何，最近似乎又给重新修建起来，听说顾呈晔还被当成受验者并不是意外，而是异能组织安排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们知道那个受验场的事？”
程希笑笑：“我这里就没有秘密，就连异能组织的那些，有时候甚至还得找过来。”
许濯没再说什么。
黑市相对于围城内区来说，的确是灰色地带。
很多暗流涌动的地下组织都藏身于此，他们对于异能组织来说的确是危险的。但黑市之所以能够存在，甚至说繁荣起来，肯定是因为有自身的一定价值。
许濯：“找到的只有这个吗？”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不过还有个地，可能知道的比我更多一些。”
“什么地方？”
程希拉开抽屉翻找了一阵，不知在寻找什么，最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放在桌上推给许濯。
“这是一家老熟人开的酒吧，就在黑市拐角那里。”她说，“他们只接黑市和外区居民，带个名片去，就说是程希的人，他们就会给你个座。”
消息书屋安静了几秒。
“别这样看我。”程希说，“没别的意思，钱给够了，就是消息书屋的老客户了。”
许濯没吭声。
看了程希几秒后，他转身拿着名片出去，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书屋门上挂着的铃铛忽然响了两声。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推门进来。
他披着长款的黑色斗篷，大半张脸埋在灰格的围巾里，看不清容貌。
看着他手里拿着的佣金，许濯暗自猜测，他应该就是程希口中的那个客户。
不过许濯自然没什么兴趣。
没再多看一眼，他侧身靠在门框边，让对方先进书屋。
但就在男人经过的那一刻，许濯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
黑市在晚上总是热闹的。
许多身着黑衣的人来往经过，就和刚才那个消息书屋的男人一样。
他们带着宽大的帽子，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能让人怀疑在这样的装扮下，黑布后藏着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这样的环境下，许濯就显得十分显眼。
尽管他面如冰霜，但仍然看上去太脆弱了——这是近乎于虚弱的美貌，就像霜雪中的折枝玫瑰，尽管带着刺儿，仍是吸引人的。
于是，无数贪婪危险的眼神黏着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看，像是下秒就能把他吞噬干净。
许濯依旧是面无表情。
走到漆黑的巷子尽头后，他拐弯朝酒吧的方向走去。
就和程希说的一样，酒吧方位并不难找，从消息书屋出来差不多五分钟就能到。
不过，这家酒吧还是稍显了一点特殊。
可能是因为身处围城外区和黑市交界处的原因，酒吧从正中的位置，直接修了一堵墙，把空间划成了两块区域——
一半向围城居民开放，是灯火通明的地儿。而另一半则需要黑市的通行证，连着铁窗都糊上了黑纸。
没有犹豫，许濯干脆地推开了黑市那侧的门，大步跨进去。
酒吧瞬间安静。
所有坐在里面的人几乎同一时间，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们穿着极其怪异的斗篷和尖帽，蓬头垢面，看上去就十分疯癫，而漆黑的眼珠却是紧盯着许濯，像是蜥蜴类的怪物，近乎到恶心的地步。
不过许濯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冷冷扫了一眼，就嗤了声，似乎在嘲笑什么。
可能是神色过于漠然，这些人慢慢地收了目光。
酒吧重新热闹起来。
“你是程希的人？”
酒吧老板的声音忽然从吧台后传过来。
许濯没有回答他，抬眸看了老板一眼后，把名片扔在桌上。
老板见状咯咯笑了声。
他往前走了几步，露出瘦削到像秃鹰的面容，然后眯着眼睛说：“只要是程希介绍过来的，点什么都可以。”
话音落下，他翻开一本黑皮的酒单，给了许濯。
“威士忌现在没有，得从围城外区酿酒的地儿订，不过波本酒还剩一些，30佣金一杯。”
许濯的视线根本没落在上面。
“不喝酒。”他说道，“来问几个事。”
老板愣了愣，又笑了下：“不愧是程希介绍过来的，够直接。”
“几个问题，如果老板帮忙，这里佣金不会少。”
“这么多年开下来了……”老板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濯一眼，“如果缺钱，就不会开在黑市做这些亏本买卖了。”
许濯听闻，毫不客气地在吧台坐下，直接说了组织c区这个地点。
“程希说你可能知道什么。”他淡淡地说道，“这个地点现在是围城六区对吗？”
“对。”老板应了声，“不过……并不完全准确。”
“什么意思？”
“围城六区是异能者接管人类后才划分的区域，而组织c区，要比这个六区小不少。”
老板说着，拿了一张陈旧的牛皮纸，在上面圈画道：“你看的六区，其实涵盖了当时的b区和c区，而具体c区的位置，在这里。”
随着最后三个字落下，老板画了一个三角。
许濯的视线落在上面。
“六区就一座山，现在上面还有受验场，而c区就是在那座山上。”老板说着啧了一声，“稀奇的事情在于，听说以前c区的建筑都还原封不动地留着，没有被拆除。”
“只不过可惜了，从围城时期开始，我就没有再去过那块地儿了，以前可是挖金赌石的好去处。”
老板说着略微可惜地摇头，他停顿了几秒，又跟着说了一些话。
而接下的话，无非是人类时期的这个c区的传言，并没有太多的参考性。
许濯在此时飞速地思考起来。
按照老板这么说，之前他所拍摄的照片应该就是在六区，也就是艾维斯副本的那座山上。
但说是一座山，范围其实不算小。
因为在围城六区居住的受验者也不少，住所绕着圈儿分布在山的各个角落，这样看来，找到相片拍摄的那块地方就难很多。
尤其是要锁定某一间水泥房间的话。
许濯摩挲了一下水杯，像是思考未果，垂眸听着老板说着什么。
不过只是几秒，他忽然动作一滞，猛地站起身，于是老板跟着被吓了一跳，直直地瞅着他。
相片中的水泥房间。
幻觉中的上下铺，书桌，零散的枪械。
以及，随时可能响起的枪声。
先不管受验者的住所，按照老板之前所说，如果这些建筑确实没有过多的改变，那么，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有一个最优的调查地点。
而这个地点目前看来，似乎有很多地方，正逐渐和他的梦境交叠、印证，最终重合——
艾维斯副本的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