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周彧的声音就像清雅淡然的空谷幽兰，从白璇玑身后缓缓传来。
“若你有胆识，大可以用这把火铳对准朕。”
周彧又跨步往前了几步，衣袖已经微微拂过白璇玑的袖子。
“若你没有这个胆量，朕可以当作不知道这回事，你等离去便是。”
“你！”
默啜未曾想到周彧会如此坦然，绝美魅惑的蓝色眼睛此刻也含着七分的怒火和三分的疑惑。
“好，既然你不怕死，那我便解决了你！”
默啜揽住白璇玑的手松开，从内怀掏出一把程亮的手枪，举起，对准了周彧的胸膛。
“不可以！”
白璇玑下意识冲到了周彧面前，伸出双臂挡住了默啜的视线。
而她自己，自然也就和周彧挨在了一起。
“小七。”
周彧的声音很轻。
但白璇玑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破壳而出。
周彧靠得很近，就像是在耳边吹着和煦的微风。
那一瞬间，好像不再有生命和政治的危机，只有两个人窃窃私语。
“……嗯。”
白璇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想要应答出声。
“朕，从未怀疑过你。”
很短的一句话，在白璇玑的耳边，在白璇玑的心尖，都像一颗巨大的石头，砸了下去。
激起千层浪，更余留下层层不绝的涟漪。
该死……
他好像很清楚自己在意什么。
他一直知道自己委屈什么？
白璇玑咬紧了牙关忍住不回头去看他。
可是……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吗？
默啜的声音适时地响起，粗粝和不满：“现在不是你能够考虑愿不愿意的事情，现在你能不能活，全掌握在我手里。”
默啜想伸手去捏白璇玑的下巴，但就在分秒之间，紫白相间的袖子如风一般拂过，将默啜击退了一丈远。
而白璇玑也很自然地被周彧紧紧地牵住了手。
好凉。
白璇玑苦笑。
自己第一个想到的居然还是他的手好凉。
他明明是身体那么好的一个人，看来，瘟疫过去之后，他的身体还没有痊愈……
“你！不要以为你到现在还能保持皇帝的架子！”
默啜被推远，蓝色的眸子怒火中烧，几欲成了蓝黑色。
默啜抬起手枪，板下了保险栓，往前猛然一冲，
一声巨响。
白璇玑被惊吓地猛然一抖，下意识地往周彧身上去扑。
这一枪擦过了白璇玑的发丝，打在了距离周彧不到一寸的树干之上。
“璇玑！”
“璇玑！”
“小七！”
三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白璇玑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他不能死。
即使她要去突厥做人质，她也不想让周彧就这么死在这片竹林里。
他是个好君主。
他，……应该长命百岁的。
直到那枚子弹在眼前的树干上炸开，白璇玑才感到脚步虚浮。
“小七！”
周彧稳稳地揽住了她。
白佑堂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三人身边。
“我去！我和你去突厥。你放了他们。”
“哥哥……”
白璇玑想要去看哥哥，却发现自己被周彧紧紧地锢着。
他的声音突然冷得可怕。
“伤到了？”
白璇玑对上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就感到茫然无措，机械地摇头。
“那便好。”
周彧倏地放开了她。
“默啜，朕并非不知道你在突厥的处境。”
周彧上前，伸手揽过了白佑堂，淡然地看向默啜。
“朕如今有暗卫数十名，即使朕死在这里，他们也一定会把突厥太子刺杀大元皇帝的事情布告出去。而大元，也绝非你所见般不堪一击，你可以试试，就算你有这些火铳，突厥是否经得起大元铁戟兵三个月以上的猛攻。”
周彧不似之前那样温和淡然，自从那枪在白璇玑发间穿过，他似乎就懒得再端着宽和态度，冰山般的冷气扑面而来，饶是拿着枪的默啜，也身形微微后撤。
“即使不灭你突厥，你的族人，母家，朕必有办法一个不留。”
周彧声音骤然低沉。
“但是，朕与你，还有的可谈。”
“……你说。”
默啜纽眼看了一眼白璇玑。
在场的人似乎都心知肚明。
可谈的，不过都是围绕着这个女人罢了。
“朕可以许你可汗之位，也可以当作今日之事未曾发生。条件是，你不可再打白璇玑和白佑堂的主意。”
白璇玑惊惧之余，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时凛然。
看来……
他还是不想放过自己和哥哥。
犯了死罪的人，最终还是要死在大元，对么……
“你还是要处死他们？”
默啜也不甘示弱，一双锐利的蓝色眼睛，就像突厥的老鹰一般，凶狠地看着周彧。
“不。”
“朕也当作从未认识过他们。”
周彧声音轻了三分。
“从今之后，朕再无白妃，大元也再无白将军。”
白璇玑闻言，猛然抬头看向周彧。
“意图造反的将军，私逃出宫的妃子……朕真是好福气。”
周彧冷笑着拂袖，侧目而视了默啜和白璇玑二人两眼。
“默啜。”
周彧淡然移走了视线，也再不曾看白璇玑一眼，转身踏步。
“这是朕的底线。”
但是默啜却没有再接话。
蓝色的双瞳里是看不清的暗沉和隐忍。
“。。。。好。”
默啜放下了手里的枪，低声道。
“如此便好。”
周彧略一点头，纵身一跃回到了马车附近。
“授封旨意，不日会送到突厥。”
............
这是白璇玑听到的，周彧说的最后一句话。
十天之后
江阴
江边别院
“白姐姐！”
白璇玑听到声音，朝身后看去。
来人娇俏的声音，不是莲妹妹又是谁。
“你去吧，这桶水我替你提回去。”
白佑堂接过了白璇玑手里的水桶，柔声道。
“好。”
白璇玑把袖子上沾的水拍拍，朝莲墨鸢挥挥手。
“怎么了？今日又买了什么好吃的？”
“不是不是，哪会天天想着吃啊，都要胖成球了。”
白璇玑宠溺地笑了笑。
“姐姐，是你上次提过一嘴的木雕，今天我在集市找到了一模一样的！”
“是吗？”
白璇玑睁大了眼睛。
自从到了江阴之后，白璇玑和哥哥就和莲妹妹他们会合了，带的盘缠也足够多，购置了一间大院子就住下来了，偶然和莲妹妹聊天的时候谈起农家院子的木雕。
白璇玑没有提起是周彧做的，但是的确对自己来说，这座木雕是她很珍惜的东西，但是走得匆忙，恐怕这一生也难以再见到了。
没想到。
居然会有一模一样的出现。
“诺，姐姐你看！”
莲墨鸢得意地把地上的包裹拎起来递给白璇玑。
“可沉了呢！”
白璇玑感动得看着莲墨鸢，连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快打开看看，是不是姐姐你说的那样。”
莲墨鸢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
白璇玑不由得想起那个再也不会见面的人，微微叹了一口气。
打开包裹。
“嗬！”
白璇玑猛然一惊。
手里的包裹差点掉在地上，还是莲墨鸢眼疾手快接住了。
“怎么了姐姐？”
“没，没怎么……”
白璇玑眼眸颤动，勉强恢复了理智。
怎么会
怎么会和当年周彧做的那个木雕一模一样！
甚至……
雕刻的水井上还刻着lq，那是她收到这份礼物以后自己乐滋滋地刻下的。
可是
这个木雕不是被永远地留在储秀宫了吗？
怎么会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