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酥眉眼间凝着杀意，都为之愣了愣。
无他，实在是他落在身上的眼神，那般的脆弱，像是她只要轻轻一碰，他就能碎掉一样。
一身白衣的国师，没有掩藏自己一点情绪，他把最柔软无害真的自己捧在她面前。
他长长地睫羽轻轻垂着，所有情绪都凝在了那双冷清的眼眸中。
欢喜与悲伤交织着绵绵地让人喘不过气，也拒绝不了的情意。
苗酥：“你……”。
软乎乎的小狗崽扑腾掉在了怀里。
不重，却是有分量。
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这一扑通，落到了心尖上。
少女唇边的笑意淡了点，小尖牙藏在了柔软地唇舌间，她不自在地别开一点视线。
苗酥另外一只手，却是下意识地把扑来的狗崽护好，淡青的指尖陷入狗崽子的毛发里。
这一切都落入国师的眼底。
她对自己的杀意减淡了，还护住了狗崽子，即使她不知，可是，还是好高兴……
那张绝色的面容流露出一点柔软的笑意，他眼神如水。
就连风都变得温柔了。
他轻轻垂着头，宽敞的衣袖下，修长的双手小心执起那随意搭在少女膝头的手掌。
白嫩柔软沾着些微血渍的手，被人虔诚温柔抬起，放置在了淡红的唇边。
他轻轻落下一吻，方抬起那双冷清的双眸。
他说：“我好高兴……”
师父，我好高兴。
苗酥怀里的奶白色狗崽崽也跟着抬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眸，露出和主人一致的情绪。
那种炽热又内敛地感情，在双眸里静静流淌。
“你不要担心，我不会阻拦你想做的一切。”轻轻又沉沉地嗓音里，洛怜淡红的唇，沾染了猩红的血色。
“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师父……”他终究是忍不住，喊出了这个称呼。
柔软亲昵，尾音缱绻。
洛怜微微一笑：“你不用沾血。人，我帮你处理干净。”
你想要的，我双手捧上。
你想杀的人，我替你杀。
我是你的刀，是你的信徒，是你忠贞不二的疯狗。
你只需要干干净净地坐在那里，好好的活着，最后用那双眼注视着我，只看着我做就好。
师父？什么师父？
苗酥微微怔愣，抿着唇有些迷惑，她不悦道：“我不是!”
她略有些固执又认真地说：“我叫苗酥，不叫师父，也不是……”
你的师父。
后面的字，被国师的手轻轻捂住。
这话，洛怜不想听。
哪怕知道她什么也不记得，他也不想听这样的话。
他不允许。
他怎么能允许？允许她说出那样类似断绝关系的话。
他会疯的，一定会的。
被人压在身下的苗云心，腹部还传来被捅刀子的疯狂疼痛感，她也愣住了。
什么师父？
国师的师父，只有前任国师才是!
朝鸾国师早就死了!
她亲眼看到的!
甚至可以说……那人是她冷眼目睹着断气的。
是的。
当时国师在治疗瘟疫采药途中，被人下了狠毒的毒药，她都半昏迷半神志不清了，都能配出解毒的药来，不得不说朝鸾国师的医术厉害!
可惜，朝鸾国师在邻镇山上采药，碰到了途中上香的她。
彼时，朝鸾国师被发作的毒药折磨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而这最后一株解毒的药，就在朝鸾国师的手臂三步开外，就在她的脚尖半寸处。
苗云心现在都记得，那时的朝鸾国师，看见她时，眼前一亮，觉得是老天给了她一线生机。
朝鸾国师请求她，把她脚边处的药，采来给她。
只要她服用了，她就能解毒了。
苗云心看着朝鸾国师狼狈漂亮的脸，不期然的想起了民间里，有关朝鸾国师的种种夸赞之词。
什么大善人啊，神仙在世啊，人美心善活菩萨啊……
她想起自己汲汲营营地经营着名声，所求的不过是这些，而每每她做上一点好事，就会听到不同的人说——
“苗大姑娘真是心善，就和咱们的朝鸾国师一样心善!”
“大姐姐真好，你的点心真好吃!不过朝鸾国师昨日也给我们吃的了!吃的饱饱的!大姐姐和朝鸾国师一样好!”
“小姐送给老婆子我的布啊，摸着的布可真舒服。昨日国师给老婆子我看病，就和小姐一样，分文不取的。您和朝鸾国师都是活菩萨啊!”
“苗姑娘……”
够了!
谁要老是和另外一个人的名声，捆绑在一起？!
她不稀罕!
她烦透了!
她喘着粗气，再也拧不住端庄的面容，冷冷一笑，竟然朝鸾国师是活菩萨，是大善人，那不如早登极乐世界，也成全一下她的好!
那株能救朝鸾国师的，至关重要的药材，被她狠狠踩在了脚下，碾碎成了一团。
她至今记得，朝鸾国师微微错愕又遗憾，满目无奈黯淡下去的眸光。
好似在无奈什么，又遗憾着什么。
她冷冷站着不动。
她看到朝鸾国师微微侧头，看着一个方向……那边，正是她出发来的地方。
——京都。
她听到朝鸾国师，很轻很轻地，充满遗憾地说了句：“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她？!不用对不起，她死了，她就舒心了。
那压在心口的大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
她听说，朝鸾国师还有个徒弟在京都。
于是心情变得愉悦的她，蹲身捡起了朝鸾国师身上的玉佩，又假惺惺地派人送到了国师徒弟，洛怜的手里。
她当时的心情真的好极了。
她想，此后再也不会有人的名字，和她捆绑在一起了!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几个月前，苗月然好奇问了一嘴前任国师的事。
她真少假多，添油加醋地编了个故事，只把死的真惨的事实告诉了苗然月，打发走了她。
风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大了起来，空气里是草木的气息。
被捂住唇的苗酥，微微错愕地被迫闭上了眼，她睫毛颤动了下。
这……洛大人……
苗云心脸色惨白地，忍着腹部的剧痛，从回忆里挣扎出来。眼前的一幕，让她瞳孔一缩。
她看到国师亲吻了那双，让她觉得跟怪物一样的猩红眼眸。
苗云心喃喃着：“疯了……”
疯了，两个人都疯了!
两个都是疯子!
一个把人认错，当做师父!
一个被蛊吞噬，变成怪物!
现在，疯子亲吻了怪物!
洛怜唇瓣轻轻贴合在少女闭合的双眼上，手掌贴合着少女的面颊。
对，就用那样，只看着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
国师的心口酸酸软软。
真漂亮啊，这双眼。
等双眼睁开视物，就发现捂着自己唇的手松开了。
一身白衣的国师，呼吸放缓，他微微后撤时，抿了抿柔软地唇，耳朵微微红着。
他说：“一时情难自抑，还望师父勿怪。”
苗酥没有说话，她的眸光落到他淡红染血的唇，藏在柔软唇舌内的小尖牙，又开始发痒。
苗酥伸出舌尖，舔舐了下尖牙，一股隐秘地食欲升腾而起。
明明那唇上的，不是储备粮……唔，洛大人的血液。
怎么感觉，还是一样的香。
炽热的发酵着的食欲，让苗酥有些难耐，她艰难别开视线。
眸光又轻轻下移，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不知何时挑走了她手里的匕首。
那染血的刀刃在他五指间轻轻转动着。
下一瞬，那刀就直接又突兀地扎在了苗云心的腹部之处。
当真是顺着苗酥插过的伤口，严丝合缝，不差一毫一厘。
苗云心惨痛叫出声：“国师!国师……你不能杀我!”
“你是高高在上的国师，怎么可以杀无辜的群众!”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
苗云心终于怕了，连连惨叫。
洛怜冷清萦绕病弱之色的眉眼情绪淡淡，竟是一个字都没有对苗云心说。
从头到尾，他就没有搭理过苗云心。
任苗云心如何叫唤哀求，他的眸光都没有挪动一分。
伤口二次重创，苗云心脸色白到发青，她准备自救。
这国师这么在乎那个小怪物。
那么怪物受伤了，自己一定有机会逃脱这里!
她不管不顾地催动着身体里的母蛊，让母蛊自杀后，果不其然看到了骑坐在身上的苗酥一下子软了身体。
国师果然也转移了注意力。
“唔……”苗酥痛哼出声，难受地皱起眉，她在倒下的一瞬间，就被洛怜飞快地接住。
暗喜的苗云转身爬起，想奔逃离去。
“噗嗤——”刀尖彻底没入了心脏。
她离开不过一步，就重新跌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她再也没能爬起来。
苗云心衣裳破烂，盯着头顶的天空，她的瞳孔渐渐涣散开来，身上鲜血流了一地。
她想，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在即将根治心疾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好不甘心!
真的好不甘心……
她慢慢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苗云心，死了。
“你哪里不舒服？”眼也不眨地把匕首掷出去，取了人的性命的洛怜，对着苗酥，担忧紧张地鬓角冒汗。
他把人抱在怀里，想死死抱紧，又怕她痛地克制留出一点余地。
苗酥疼痛的闷哼着，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进了个拳头，狠狠搅动一样，痛的她连呼吸都快停不下来了。
她难受地挣扎着，可是抱着他的人，就像是柔韧地枷锁。
唇边都被她的挣扎弄的出血了，也不顾受伤地紧紧环住了她。
清明理智一点点丧失，最后只留下一双蒙蒙地血红双眸。
她挣动的力气越来越大，蓦然，她停下了动作，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凑到了国师白皙的脖颈处。
那里，气味香香的。
好甜。
闻着好舒服。
苗酥张着唇，毫不客气地用力咬了下去，甜甜的血液自口腔蔓延。
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就连脑子里的剧痛，都好像跟着减轻了不少。
她更加贪婪吸吮起来。
感受到疼和血液逐渐从血管流失的国师，愣了一愣。
淡淡的红晕在眼尾，他眸光潋滟，酥麻感自尾椎蔓延。
旋即，他长长地眼睫轻轻垂下，一边微微侧着头。
那修长漂亮的脖颈更加显露无遗。
他瘦长的指骨捧着少女的脸，把她压在自己的脖颈处，以一种近乎献祭地姿态。
“吃吧……”
真好，她需要自己。
在他怀里的少女，终于停止了挣扎，安静而温顺地被他抱在怀里。
洛怜唇角残破，病弱冷清的的眉眼一片潋滟。
他轻轻地张着唇，难耐的，低笑着，纵容着汲取血液的小怪物。
这是别人眼里的怪物。
也是他想日夜捆绑在一起的，无价之宝。
他低低的，压抑的，声音里，是愉悦而痴迷的情绪。
“唔……”
他当真是恨不得，把一身皮骨全舍了，只融在师父的肚子里。
如此，思念方可稍解，他那斑驳欲望的魂魄，也有了长眠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