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怜见着师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素白的衣裙飘扬，他心绪难平间，怔怔的见着师父收回擦眼泪的手，望着他低眸笑着：“哭什么？”
他不说话，一时间似是傻了。
师父又说：“莫哭了。”
他听着师父，轻轻叹气，像是无可奈何地说：“哭的为师这心尖委实有些不是滋味，瞧着有些疼。”
紧接着她指尖又抵着他的额头轻弹了下，不疼，可像是敲到了心尖尖上。
“说说，谁给我们小洛怜委屈受了？”
那双冷清含着点散漫笑意的眼，在那一刻，全心全意的只装下了他一个人。
听着师父关切的话，他委实没出息的心跳的非常快，就连指尖都蜷缩在一起。
本来心酸的情绪彻底绞成了乱麻，对着那双暂时只装满了自己的眼，他竟是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委屈脱口说：“师父，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其他人一起待太久……”
话说了出来，他就后悔了。
洛怜后悔的不得了，他越界了，他害怕被师父察觉到心意，又仓促的别开视线，慌慌忙忙地想找补。
急的忍不住，眼泪珠子再一次掉了出来。
好没用。
他想，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
刚才说的话也是。
现在不受控制的眼泪是。
他难受咬着唇，在品尝出痛意的时候，下颔被人不容拒绝地掰了过去。
“怎么又哭了？”师父笑着，在灿漫的阳光里，捏了捏他的下颔。
她云淡风轻地说：“不过是少与其他人接触，为师应你就是。”
“多大点事……”她轻轻笑了下，眼底漾着光，洛怜却听到自己的心口扑通扑通，再次不受控制地飞快跳了起来。
那一刻，像是搜罗到了至宝。
他品尝出了师父对于自己的纵容和偏爱。
雀跃和欢喜却像是一团云，埋在了心口。哪怕没有镜子，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必定是泪痕满脸又红脸的姿态。
他看着师父，松了唇瓣，轻轻又悄悄地扯着师父的袖摆，低声说：“当真吗？”
“当真。”
师父应的轻巧，像是哄孩童玩笑的口吻。
可自那以后，师父当真是很少再消失许久，陪着自己的时间变多了。
那一段日子，便是回想起来，也是甘甜温暖的。
洛怜也不傻。
他知道，自己拼命藏着的心事，在那一日还是露出了端倪。
可师父那样纵容掀过的态度，也让他尝出了甜头。
他藏的严严实实的感情，也悄悄地，不受控制的，在日日相处的时间里，终究还是暴露了出来。
那日，他鼓着勇气，向着师父表露了心意。
他拽着师父的衣袖，紧盯着师父，紧张又不安的说：“师父，我心悦你。”
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喉咙是有多么的干涩。
师父闻言一笑，揉着他的头，说他还小，以识不清感情为由拒绝了他。
他表面作为无恙，背地里还是忍不住丧气。
可也心头有些藏不住的窃喜。
他知道，师父对自己的偏爱和纵容一直都在。
一年后的花朝节，他长了一岁，再次郑重的表达心意。
师父瞧着他脸上的面具，好一会儿又笑说：“傻徒儿，那药效莫不是伤了你的身，影响了你的思绪？莫要说糊涂话。”
师父轻描淡写地第二次拒绝了他。
那日回去，烧火走神做饭时被烟呛着，许久不哭的他，被烟熏的又啪嗒落了泪。
他蹙眉抬眼时，只见师父靠着门框，拎着自己前些日子，自己央求着她亲手做的剑穗，望着他。
两相无言间，他被呛的难受，师父有些无奈。
他抬眼，见着捏自己下颔的师父，拿着绢帕，悉心擦着自己的眼泪。
一声轻叹后，她捏捏自己的鼻子，说：“真拿你没办法……”
他不解其意，可师父也没解释。
只把他央求的，那做好了的剑穗，放到了他的怀里。
他夜里辗转反侧，终于悟了。
师父这是……有些松口了!
当夜他抿着唇，拿着剑穗，放在手心贴着颊边蹭了一蹭。
眉梢眼睛都是欢喜。
后来，剑穗被他拿着红绳穿着绕脖，贴在心口放着。
又过一月。
他再次表达心意。
却得了意想不到的收获，和喜到发甜的心意。
那日，天光明媚。
院外花团锦簇。
师父背对着花，揉了揉他的头，勾唇笑的正好。
她说：“等这次完成陛下吩咐的事情回来，救了那边的瘟疫……”
“我就同你成婚。”
重弹落在耳边，像是烟花绽放。
他信了。
当真就老老实实地在国师府里等着。
可等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些，他又真想念着师父，想着人都有些难受，也越发不爱和人说话。
师父的好友槐美人，受师父所托，倒是偶尔来国师府逛逛，每当随意和他搭话，他都不予回应，日子久了，便会留下一句“当真无趣。”，“怎么这性子越发不讨喜了”之类的叹息话。
洛怜统统都不理会，也不在意。
他这辈子，唯一会听的话，只是师父的话。
他这辈子，唯一衷情的人，也只会是师父。
他想和师父白头到老。
旁人眼中的无趣，和他有甚关系？
国师府，越发的冷清起来，就连下人也忍受不了这看起来没什么人气的国师府，请辞离去不少。
他对此浑不在意。
日复一日的等待里，他打发时间的东西除了练武，又多了一样——画画。
那是某日上街采买东西，见着有给普通百姓作画的画师，突然萌生出的念头。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思念成疾，无药可医。熬不住了，他就画一幅师父的画。
不满意一点的地方，就整幅撕掉。
日复一日，一张又一张，就是洛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撕掉的画纸，有多少张。
只知道，自己彻底满意的那一张画出来的时候，是整整用时了一个月。
月色当空的夜晚。
贴着里衣心口藏着的剑穗，染着温度。
他静静看着风干的笔墨。
画中的白衣罗裙女子，卧在桃树下。
周围桃花漫烂，不敌她背靠桃枝阖眼假寐，眉眼蕴着冷清。
她分明闭着眼，可仿佛下一瞬，画中人就会张开双眼，以那冷清又散漫含笑的双眼，朝人看来。
如此精巧细腻又栩栩如生的画，便是画家圣手见了，也得称赞一声“上佳”。
洛怜垂着眼，拿手轻轻触碰着画中闭合的双眼。
他抿着唇，在夜色里，茫然困倦露出一点小小地笑容，很轻很轻，第一次开口说：“师父，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