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她来了没？”
程勇今日刻意收拾过，脸上刮的干干净净，鼻毛也剪了，身上有股香味。
怕是喷了香水…
林臣面部抽了抽，下巴朝后点了下，“厨房呢，别只顾着谈情说爱，娃给我看好。”
程勇把铁门又推开了些，刚好走的下两个人，他边说往里边瞅，“知道了知道了，赶紧走。”
话落，他把林臣推出门外，‘哐’的一声，关上门。
“艹，有异性没人性。”林臣立在门外，一声笑骂。
坡上喇叭声已经吹响，夹杂着哭声，他站着观望了会儿，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今天不会出殡，赶在中午前回来就行。”林臣心说。
胡学琴的死他并不伤心，他为媳妇儿伤心。
胡学琴在村里并不受欢迎，她死后，村民唏嘘一番。
有点亲戚关系就去吃席，没亲戚关系的该干嘛干嘛。
平阳山的修栈道的工作，并没有这件小事而中断。
山上一群男人女人，戴着草帽，有条不紊的在各自负责的区域敲敲打打。
百来人，不可能全挤在一处。
林臣知道，人多并不等于效率高，他把工人分成了好几队，每队负责一截栈道，一个观景台。
同修铁路类似，一截一个区域，随后再将栈道对接。
从远处看，平阳山整个山顶的边缘处，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人扎堆，像一群蚂蚁在辛勤劳动。
入伏的天，即使在山顶，也不凉快。
二虎站直腰，牵起肚子上的衣裳往脸上擦了把汗，余光处，一抹高大的身影顺着晨光朝他走来。
二虎长长的胖，嘴巴小，薄薄的。他望过去，直愣愣的‘哇’了一声。
他没文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哇’，大概是觉得那道颀长身影好看吧，因为他没有。
“臣哥。”他朗声唤他。
他这一唤，所有人都打直腰望过去，愣了一瞬。
有人说，“臣子，你家不是出事了吗？我们都以为你这几天不会来呢。”
林臣笑笑，走上新修好的栈道，脚用力踩了几下，“嗯，不错。”
“我来看看，没事我就回去。”
其实这么大个组织，怎么会没事？
旧的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会出现，这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事。
这不，问题说来就来。
远处另外一队传来一声大吼，叽里呱啦，不知曰了些什么。
陈解放抱着几根木头递给二虎，“二虎，这下该了你啊，我嗓子不行了，咳…”
二虎接过木头放在一旁，两手做了个喇叭状，朝那边大吼道，“你说啥？”
那边又不知叽里呱啦了什么。
二虎朝前走了两步，又问，“你说啥？”
那边又吼，叽里呱啦。
二虎听明白了，扯着嗓子吼，“还有，过来拿，咳咳…”
那边说了声‘好’，就这句林臣听懂了。
原来他们是要长钉，队伍太多，难免会缺这个少那个，缺了就去问离自己最近的队要。
可惜每队人离的远，工人们怕白跑一趟，只好扯着嗓子先问一遍了。
就是这种小问题，林臣垂眸，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
交通靠走，取暖靠抖，通讯靠吼…
曾经觉得无聊夸张的押韵，放在这年，还真给对上了。
村民们想法简单，觉得这些都是小事，构不成问题。
也没有解决办法。
难不成还一人配一只摩托罗拉？
摩托罗拉是九十年代手机行业的大哥，他们只知道摩托罗拉。
仿佛世界的尽头就是摩托罗拉。
他们不知道。
这世上还有对讲机这种东西。
“你们忙，我下去了。”林臣顺手给二虎递过去一枚长钉，起身离去。
下山正常要三十分钟，林臣人高腿长，三步并作两步，这条山路他往返数次，熟悉无比，二十分钟就到了山脚。
他要去村头，在经过许婆家门前时，主路上停了一辆红色夏利，杨义凯的车。
林臣手抵着下巴，站着看了会儿，又往坡上跑了。
苏跃进家的宾客都到了，堂屋正中央放着棺材，棺材前边点了香，香在冒烟，燃尽的香灰卷了，一节一节往下掉。
堂屋两侧是喇叭将，香前是哭妈。
还有哭瘫在地上的苏爱玲，以及一堆扶她的女人。
其余人则是在边上站着，门口坐着，有些亲戚很久没见了，彼此寒暄，说着说着什么就笑了。
林臣突然想起‘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句话。
不过，这些都不关他的事。
中午要摆席，展建国帮忙请了人，可苏爱月仍旧忙的不可开交。
心中越难受，心中越清醒。她在灶屋忙来忙去，余光撇见自家男人。
“怎么回来了？”
她眼中闪过呆滞，手里拿着水瓢。
即使熬了一整夜，除了眼下淡淡乌青，苏爱月仍旧看起来光彩夺目。
灶屋有火，温度高，她被热的香汗淋漓，唇瓣绯红，小巧的鼻头冒着细汗珠，一双秋水盈盈的杏眸漾着光。
妥妥一个俏佳人。
林臣挪不开眼。
这种时刻，这种地方…
他鬼使神差的起了反应…
“咳，爱月，辛苦你了。”
苏爱月哪里知道男人的心思，把水掺进锅里，“不辛苦，展村长什么都安排好了，我就是打打下手，你还要出去吗？”
林臣四处望了圈，确定没有需要自己做事的地方，他回头讲，“要出去，姐夫在哪儿？”
苏爱月抿唇，眼中都是对他的心疼。
昨晚跑了一夜，白天还要去山上，没有谁比她更懂的林臣肩上的担子。
时间就是金钱，游客们不知哪天又会再来，一刻都不敢耽误。
“应该在后门，去吧。”苏爱月不知道他找杨义凯干嘛，她信任他，也不会多问。
“好。”
灶屋有两个门，一个连着堂屋，另一个连着的就是后门了。
杨义凯烟瘾大，坐在凳子上抽了一根又一根。
他同大多青年一样，来到这小山村，身上带着自命不凡的感觉，不愿意同那群穷亲戚讲话，很高冷。
不过话讲回来，以他的身份，确实没有必要。
林臣站在这个‘孤独’的男人身后几米处，他唇瓣微勾起。
这种笑不是嘲讽，也没有其他意思。
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包容。
“姐夫，帮个忙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