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哭累了，脸上带着泪珠，昏睡了过去，嘴里还在呢喃着他的名字。
月光落在她眉间发上，格外温柔。
君衍抬头看了眼林间明月，那双漆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忽然他轻笑，声音如山间云雾一般飘渺：
“是很混蛋，还很不是人呢。”
***
撕心裂肺地在山寺里折腾了这么久，脑中又被两世的记忆冲击，这一夜，花绮姒就病倒了，浑身难受，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身体里冰火两重天，无比煎熬。
大概，她快死了吧。
人们常说，人在死前，脑中会将一生的经历走马观花地回忆一遍，而出现最多的那个人便是自己心里最在意的人。
她最在意的人……
为何会是那人……
明明她应是恨极了他的。
梦境里。
乌云遮月，落雪泠泠。
“捉贼！捉贼了！东宫有贼人！快来捉贼人！”
膳房里突然传来婆子失措的惊叫响彻了清冷东宫。
随即只听‘欸哟喂’一声，厚实的雪地里便硬生生多出了一枚矮胖的人章。
那婆子口中的贼人此刻溜得也是气喘吁吁，紧紧拎着食盒的小手被冻得通红。
她刚停下脚步歇一歇，摸了摸饿得发瘪的肚子，却又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排排急促的脚步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
好在这东宫宏大，九曲回廊数不胜数，脚步声在一个拐点后又离她越来越远。
还好还好。
小小人儿捂着心口这才松了口气，显然是被吓到了。
她可不能被捉住了，那管事嬷嬷见她不顺眼得很。
想到她住进东宫这几日，她命她做最脏的活，罚她跪雪地，还不让她吃饭……
小小人儿看着手上的食盒，越想越委屈，眼泪已在眼眶里打着转了，最后硬是忍着没哭。
她才不会哭呢！
她是南晋的公主，她是未央，她这么坚强，她才不会哭！
“妖婆！”
实在忍不住了，她声娇的骂出这两字，觉得还不够解气，樱桃一般的小嘴又张了张，“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哼！”
泠泠雪夜里，字字如珠玉，好听又好笑。
“你要千刀万剐何人？”
“管事嬷嬷！”
说完，她瞬间反应过来，猛地转过身，而后杏花眼瞬间睁大。
月色里，少年眉眼如画。
他执伞，杳蔼流玉一般立在红梅花树下，一朵红梅飘落在他衣袖上，他捻起，在修长的指尖捻弄。
虽然伞遮住了他一半的面容，她看不清全貌，但还是难掩他骨子里透出的清逸绝艳。
华然皎皎，玉树堆雪。
她的脑子里浮出的是这两个成语。
见她泪眼婆娑地定定地看着自己，他弯唇对她浅笑。
这一眼一笑，周遭的一切，好似都失了颜色，一瞬间黯淡无光。
玉华流水疏颜色，月映天河青山雪。
他是……
楚太子。
她看着他，如谪仙落世一般，竟忘了行礼，他也不在意，对着身后的仆从说了什么，那仆从便快步离去。
等他再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一人。
她瞪大了眼，竟是管事嬷嬷！是她扬言要千刀万剐的管事嬷嬷！
“殿下，人带到了。”
梅汁染红了他皙白素指，身后伺候的宫人立即便递来方帕，他慢条斯理将手擦净，随后朝她缓步而来。
淡淡一声，“开始罢。”
话落，管事嬷嬷登时脸煞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发疯似的磕头哭喊，“太子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都知太子喜静，持刀的人不敢耽搁，一把割下她的舌，随后提起大刀，一刀一刀砍在她身上，一时间，白雪地瞬间变成血色，妖冶森冷，令人胆寒。
这是……是千刀万剐？！
小小人儿不敢置信，她哪里亲眼见过这个，见管事嬷嬷四肢都被砍了下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的脸也吓得白了，身子发颤。
而站于她身旁的人如画的眉眼始终平静，似乎，眼前这般残忍至极的景象不过是风景。
她浑身冷到骨子里，双腿止不住发软，当看到管事嬷嬷的头被砍下来时，终于撑不住了，直直瘫倒在他身边，浑身发颤，不敢再看。
泠泠雪夜里，传来一声轻笑，他俯身下来，带来一阵茉莉清香。
四目相对，他素指抬手，轻捻起她下颌，声音泠泠似染着玩味，“孤为你实现了心愿，公主该以何报答孤呢？”
他与她靠的这般近，近到她都能感受他冷冽的气息。
这人当真是一点温度也没有的，连气息竟也是凉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