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曾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谢湛在躲了扶炫几招后,气定神闲般地开口建议道:“去练武场比拼一场如何?”
扶炫却没有他这种好心情。 “打个禽兽还挑地儿呢!”
他恶狠狠地怒道。 但见谢湛无有武器在手,终是将手中长剑一丢,以拳头与对方对等过招,招招凶狠,掌掌带风。但谢湛武力不俗,即使扶炫下手又快又狠,对方亦是显露出游刃有余。 见他如此坦荡,又恐吵醒刚睡下的扶萱,在扶炫再一次劈来掌时,谢湛撤了掌,生生受了他一拳。 扶炫被他突然放弃抵抗激怒,收拳道:“有种就放开手跟我打一回!”
谢湛捂着挨了一拳的肩部,平静道:“比试随时皆可,当下正事要紧。”
经这一提醒,扶炫这才想起他在檐下等谢湛的目的,但当即又想起谢湛那睡了的混账话,遂再度抬手,作势不饶过他。 玲珑早在二人挥拳时便紧张地攥着袖子原地打转,生怕他俩动静太大,吵醒了扶萱歇息,甫见二人停下,连忙追上前,提醒扶炫道:“六公子,女郎睡着呢,你莫要将她吵醒了,她昨夜整宿没睡着。”
扶炫顿了会,眸子微眯,反应过来是自个有所误会,沉脸问谢湛:“去哪讲?”
“书房。”
二人移步书房,谢湛将李家私下记录的账薄递给扶炫。 扶炫翻了翻,而后道:“漠七在萧府暴露,撤了回来。但查出来每逢五和十,萧家便会有一队人马去一趟幽山郡往返。很明显了,不是运的这矿里的铜,便是运去的钱财。幽山郡那头,你去还是我去?”
这与他在萧府放着的暗桩来的信息一致,谢湛道:“幽山郡有谢家庄园,我的‘巡查’也该是按计划绕上一圈了。”
这是他要去的意思了,扶炫拧眉,复又道:“我的人回话,喂了毒的那个大周细作还在这广陵郡。想必背后牵扯的,也还是这城里头的人。”
谢湛“嗯”了声,明白扶炫言外之意是要留在广陵郡,静了半晌,尽量缓声道:“我会护好她。”
扶炫黑眸微瞠,极想脱口而出她不去,可一想到自家小女郎那副恨铁不成钢巴巴追着人跑的样子,终是认了命。 很明显,他就是有心想拦,怕是也拦不住。 但他口中仍威胁谢湛道:“她要是伤一根……” “不会。”
谢湛胸有成竹回他。 扶炫正要离开,书房“咚、咚”叩门声响起。 石清得令进来,道:“公子,萧家主带着二公子前来拜访,人在前院候着,可是要见见?”
石清口中的萧家主,便是那“萧爷”,萧家大郎,萧彻。 一听是萧二一同前来,扶炫冷嗤一声,又道:“说曹操,曹操到。这萧家啊,做了亏心事的人,心就是虚!”
**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临近傍晚,北国的白日本就短暂,加之风雪正盛,乌云低垂,无端生出些日尽暮起的感觉来。 萧彻站在“赋秋园”前院的廊檐下,雪风凛冽吹面,他唇红肤白显得阴柔的面上神情淡然自若。 萧二却是耐不住气性,搓着双手,怨声道:“大哥,分明是那狗奴才打了我啊,你作甚非带我来登门?还站在寒风中——” “够了!”
萧彻冷声打断道,低声训斥:“你是什么身份?这谢家准主母又是何等身份?岂是你该去惹的?何人给他的胆子打你你难道不明白么?莫以为招惹谁,为兄都能替你撑起这天!还不给我住嘴。”
不提萧家这二等世家本就同这钟鼎谢家不可同日而语,便是单单从个人看,谢六郎非是那等好相与的世家家主。往前戈阳郡那支部曲被一锅端、堂堂大世家余家几尽被灭一事,他萧彻不是不知究竟有谁的功劳。 做事时,本绕着身份特别的这厢走还来不及,他这蠢二弟,偏还要主动去惹他的人,岂不是白白引人注目? 萧彻皱眉冷扫一眼其一身纨绔样的二弟,无力一叹。 一刻钟后,在众多奴仆的簇拥之下,谢湛领着扶炫现身。 谢湛还是那一身褐色柔然族的窄袖衣裳,只稍微违和的,乃是手中还握着一把玉骨折扇,穿着打扮颇为不羁,通身透着的,却是从容淡定的优雅贵气。 萧彻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这位比他还年轻的家主,主动迎了几步上前,作揖见礼道:“谢家主有礼。”
又朝他身后的扶炫看了一眼,而后侧首示意。他身后的管事即刻上前,将一个精致的木匣递上。 谢家奴仆得谢湛颔首,遂接过退下。 “萧家主请。”
谢湛礼貌回礼,请人到室内入座。 茶案旁,谢湛坐上首,萧彻和萧二坐在下首一侧,扶炫跪坐在茶案不远处,一副垂首待命的安静样。 谢湛一边闲适地煮茶,一边清清冷冷又不失礼地道:“听闻我的这位侍卫昨日曾冒犯二郎,还请见谅。本是该携人上门道歉的,不成想,萧家主倒是先来了。阿炫,还不过来致歉?”
扶炫做起身状。 萧彻摆手“嗳”了声,笑回:“话不能这么说,是我二弟出言不逊才是。既是误会一场,不如一笔勾销作罢。”
对方场面话一说,便是冰释前嫌的意思,谢湛从善如流道:“自然是。”
见谢湛抬手一压,扶炫顺势又坐了回去。 察觉到萧二不善的目光,扶炫抬目与之冷厉对视。萧二被他目中汹汹的气势激地目光一晃,咬牙攥紧拳头。 萧彻打破沉默,道:“不想谢家主忽至徐州,别处不说,广陵郡此地萧某还是熟悉的,若谢家主在广陵郡有用得上萧某之处,萧某定当竭尽全力。”
谢湛道谢后,朝萧彻与萧二递上一杯茶,不疾不徐地道:“我不过是新任家主,尚有许多家业不知具体情况,这才向朝廷请了假期,出来巡视一番。”
他点明是为私事,萧彻状作诧异:“徐州现下寒冰封途,可不是好行的时候啊,怎不优先选择南境,和暖之地?”
这话问地唐突。 且不说谢萧两家本就是不同等级的世家,中间的壁垒森严,鲜少有交集,便是萧彻和谢湛二人,也不过是头回相见,这话问的,颇有些交浅言深了。 是以,谢湛只抬眸,淡声道:“总归都是要巡的。”
谢湛话落,萧彻神色略有尴尬。 正此时,石清叩门道:“公子,准夫人有事请见。”
谢湛颔首,是请人进来的意思,石清便去引了扶萱进屋。 扶萱跨过门槛,一身穿着打扮,当真教人不得不注目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