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相倒是看出了朱慈煊的心思。
“尚可喜此人恐怕难以降服,皇上也没有足够的筹码去收买此人。不过,耿精忠倒是可以一试。”
“耿精忠而今年龄不大,比起皇上也大不了几岁。此人年纪轻轻,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虽然也是清廷的王爵,可此人并没有多少战功,对于麾下兵马的控制,皆来自于他父亲留下的兵将。”
“与尚可喜不同,耿精忠年轻,不够沉稳。对待清廷的问题上,耿精忠也是颇为不满的,以小民对耿精忠的猜测,耿精忠此人的野心绝对不小,他不是那种只甘愿享受荣华富贵的人。”
夏国相一边分析,坐在椅子上的朱慈煊就一边惊叹。
在他的记忆之中,耿精忠后来确实是跟着吴三桂一同反清。不仅如此,他还假借“复明”的名义,欺骗百姓们加入他的队伍。实际上,他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已。
后来见到确实打不过清廷,干脆还是递了投降书。结果没过多久,就因为存有谋逆之心被部下告发,最终,耿精忠被康熙帝下旨诛杀。
夏国相以他知道的一些消息,就能推测出这些人可能做出的决定,确实令朱慈煊有些佩服。
普通人从马后炮的角度来看好像没什么,可如果真的是面对一个不那么认识的人,通过一些简单的事情来分析出结果,而且还能如此言之凿凿,这样的人确实是相当厉害的。
心底里吃惊,表面上朱慈煊仍是一副淡定模样。
“忠亮,吩咐给御膳房,让他们去做一些御膳过来。”
“夏先生,可有肚子饿?不如跟朕一同吃一些夜宵吧!”
朱慈煊一副礼遇的模样。
夏国相也不推辞,而是拱手冲朱慈煊行礼拜谢。
两人继续聊下去。
“先生以为,该如何策反耿精忠呢?”
朱慈煊问。
夏国相没有着急回答,反而是问朱慈煊,“皇上有何妙计?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皇上的妙计比小民更厉害……”
“朕的办法很简单。古往今来,哪朝哪代能容纳得下异姓王?即便是大唐,也仅仅只是能给一个郡王罢了!清廷从关外占据吾等汉家儿郎的天下,他们本就对中原人处处提防,耿精忠虽是汉八旗的人,可落在清廷眼中,未必就是他们自己人!”
“如此这般的话,一旦明廷灭了,清廷下一步要腾出手来对付的就是三藩!三藩兵马可不由清廷指挥,而是盘踞南方自成体系。说到底,若不是吾等大明带来的威胁,清廷恐怕早就开始想办法削藩了.……”
“耿精忠的家族也不曾有什么大功,若是朝廷削藩的话,他必定是逃不过的……既然这是迟早的事情,还不如与吾等合作,在清廷面前玩一招养寇自重,如此一来,耿精忠岂不是能够继续荣华富贵?说不得,他还可能拿到机会受封亲王也说不定.……”
朱慈煊一番话,让一旁的夏国相面色沉重起来。
好一阵,他才开口回答道,“皇上不过十几岁的年龄,此番分析确实令小民感到吃惊。朝廷有您这样的君王,何愁大事不成?”
“你这算恭维朕吗?”
“不敢,小民只是实话实说。”
朱慈煊笑笑。
“不论如何,朕且收下你的话。”
“夏国相,朕与你相处几日,倒是聊得颇为投机。你知道吗?朕为何喜欢跟你聊这些事情?张煌言和丁继善他们,对于朝廷之事也颇有见解。晋王与赵王同样如此,可朕还是与你说了.……”
“小民以为,一则是皇上想试探小民的本事;二则是小民跟随平西王大军征战多年,有些经验比起他们自然丰富不少;三则是张煌言与丁继善等人身为内阁臣子,有些时候身处高位,难免会有一些事情看不清楚.……”
朱慈煊赞许地摇摇头。
“不止如此,你比他们更务实。他们其实已经是很务实的,可是朕觉得你比他们在这方面做得更好。你没有文人的那些臭脾气,也没有文人的那种腐儒感……”
正在此时,两个小黄门带着夜宵来了。
他们从食盒中拿出许多小碟子,有咸菜,也有荤菜,更有卤过的牛肉。除此之外,还有两小碗汤圆。
“夏先生,请吧!不必客气。”
“朕此前听说过一些你的事情,可并不知你的家世背景,不如今日你便给朕讲讲。朕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大才,而朝廷又为何遗漏了你这样的人物!”
朱慈煊如此礼遇,夏国相不胜惶恐。两人倒是越聊越投机,尽管夏国相言语之间还是比较克制,可是,他已经比最开始见到朱慈煊的时候能说多了!
——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两月时日过去。
琼州岛这里,受命前来接收新式火器的吴应许这一次来到了港口边。得知荷兰人范福兰将大批火器运送过来之后,范福兰也带着交易的银两来到此处。
在一艘巨型战舰上,吴应许见到了范福兰送来的大批货物,也被弗兰人的巨舰给吓了一跳。
“吴公子,怎么样?我们的战舰不错吧?”
范福兰问。
吴应许这一次没有出声嘲讽,而是点点头,“可惜吾等还不需要舰队,否则的话,定然从你们这里采购几艘战舰。”
“好说好说。”
范福兰操着一口流利的华夏语回答道,“如果以后还有生意的话,欢迎随时跟我们联系。”
“这一批燧发枪一共一万零九十一支。”
“多出来的数量就当是我们送的,万一有燧发枪出了问题的话,你们也能当做库存去更换。”
“不过我们必须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东西任你们检查,一旦交付给你们之后,出了问题可不能怪罪在我们身上。”
范福兰提醒道。
吴应许点点头,“当然。”
而后,他带来的一千兵马就开始在港口一边卸货一边验货。一箱又一箱的燧发枪搬到了岸上,分批次打开简单检查一下,从内到外,基本上都查得十分严格。
验货过程很快结束。
待到一万支燧发枪都验证无误之后,吴应许也终于是将携带来的银两全部交给了荷兰人范福兰。
“交易愉快。”
范福兰主动伸出手来,吴应许却没有握上去,而是冲范福兰抱拳拱手。
夜晚,押送燧发枪的队伍行进在山林之中。为防止有人出来抢夺,这一次负责押送的可是吴三桂的本部兵马,其中一半的骑兵可都是从关宁铁骑出来的。
这样的一支队伍,若是敢有任何小蟊贼冒犯的话,恐怕只会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幸好,一路上并无什么动静。
只不过,在清晨时分,当队伍停下来歇脚的时候,一名士卒突然一阵腹痛,朝着草丛中钻进去打算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他将一张纸条塞在木棍中,而后扔到了他出恭的不远处,办完这些,才提起裤子朝外面走去。
“都给我盯紧一点,这些东西可不敢马虎,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王爷可饶不了你们.……”
巡逻的将领不断提醒。
士卒们则继续打起精神提防周围,还不时检查马车上的货物少了没有。直到众人快回到南宁府,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意外情况。
“王爷,末将回来了。”
吴应许去帅营中见吴三桂。
“东西都带回来了吗?”
“都带回来了。”
“快,去校场,孤要看一看这东西组成方阵的威力。”
虽然在公开场合,吴三桂已经没再自称为孤。可是在他的部下们面前,他一直都还是以“孤”自称,将士们也继续称呼他为王爷,仿佛他还是之前那个纵横西南的平西王一般。
校场上。
三百把燧发枪被取出,已经训练过的士卒们站成三排,每一排一百人。众人手持燧发枪,按照命令迅速装填。他们的速度有些慢,不过吴三桂并没有在意,毕竟燧发枪才刚刚拿到手,一切都需要训练。
装填完成之后,将官命令一下,第一排的士卒们立即对准木靶子疯狂射击。
砰。
砰砰。
“换阵。”
“第二排上。”
将官继续下令。
于是,第二排的火力接连不断射击出去。很快,第三排的士卒也跟着一同发射。
威力依然令人吃惊。
吴三桂一脸欢喜,不过,他还有些不太放心。
“把那些囚徒都给拉上来。”
“给他们穿戴铠甲分发武器,让他们来进攻火枪队。”
吴三桂说着,又下令火枪队的士卒们将铠甲全部脱下,“尔等不必穿戴甲胄,你们就这样应对便成。孤可是说好了,哪怕这些囚徒冲到尔等面前,尔等也绝不可以后退一步。”
“但凡谁敢后退的,一旦被孤看到,皆以逃兵论处。”
吴三桂的军令一下,士卒们都变得紧张起来。谁都不敢违背王爷的命令,于是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做准备。
那些被武装的囚徒们本打算逃离,却发现两侧有不少吴军士卒手持长枪等待,一旦他们敢逃的话,恐怕才没跑两步就会被捅死的。
“弟兄们!冲吧!反正都是死,不如跟这些火枪兵干一下,说不定咱们还能留一条命……”
数以百计的囚徒队伍中有人喊出一句,而后,一群囚徒便手持长刀疯了一般朝着吴军的火枪队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