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始,宗佶每天都来王府报道。他对容无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和恭敬,鞍前马后,任劳任怨,俨然成了个忠心的下人。容无崖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但凡能够看得到的事情,他都抢着去做。如果不是亲耳听容无崖讲过双方以前的恩怨,楚殷殷几乎差点都要被他的态度给收服了。但装的就是装的,前后不到十天,宗佶就演不下去了。这天清晨,容无崖刚睡醒穿好衣服,房门被人推开,宗佶端着热水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笑意很浅,放手时故意加重力度,水洒出来,溅到了容无崖的衣服上。容无崖眉头皱起来,面上还有几分惺忪,他声音不悦的问,“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瑞王。老子这些日子给你伏低做小,你该不会以为老子本来就该做这些事吧?”
宗佶噙着一抹笑,阴恻恻的说,“老子给你个台阶,你还真就搭台子唱起戏来?你是什么东西?老子伺候你这么几天,是给你脸了,再伺候下去,老子怕折你的寿!我告诉你,皇上让你收我做徒弟,姿态老子也摆了,你别不识好歹!”
“演不下去了就滚,没人稀罕看你顶着这张死人脸在眼前晃。”
面对着宗佶的气急败坏,容无崖十分从容淡定,他旁若无人的洗漱,气的宗佶更加火冒三丈。他一直都看不上容无崖,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就他最装逼,最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管他怎么带人捉弄他欺负他,他都是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样子,好像自己是什么世家公子一样。当时他就无比鄙夷,他要真是什么世家公子哥,能沦落到来军营讨饭吃?他可听说了,家里头是因为饥荒,嫌弃容无崖吃的多,才把他给丢出来自生自灭的。大家都是在泥沼里摸爬滚打的人,他凭什么装出来那副矜贵无双的样子?他越是那样,宗佶就越是想毁了他,想要看到他低下高贵的头颅,对自己摇尾乞怜恳求自己放过他。然而并没有。不管他做的多过火,他总能报复回来。几次三番阴沟里翻船之后,宗佶了解到他狠戾可怕的手段,倒是安分了不少,不会主动招惹他。可他对容无崖的恨,分毫不减,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深入骨髓。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有朝一天能够将容无崖死死的踩在脚下。终于,泔江之战是个绝佳的契机。他看着他身陷囹圄,看着他身受重伤,本以为他就要这么死了,结果谁知道,他居然捡回来一条命。不过活着也是个废人了,得了那样的怪病,指不定哪天就嗝屁了。容无崖得怪病的这三年,无疑是他人生中最惬意自在的三年,仿佛所有走错的路都回到了原始轨道。就像一开始他没去军营那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着他转,容无崖去了,他就成了焦点。而这三年,没有了容无崖的光环笼罩,他骁勇善战,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了被重点提拔的对象。宗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这回再次看向容无崖的视线里,更多的是阴沉和歹毒。他抬脚狠狠踹了桌子一下,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老子不伺候了!容无崖,我就问你最后一句,你到底收不收我这个徒弟?”
“不收。”
容无崖淡淡的掀开眼皮看了眼他,“你能奈我何?”
“哼!给脸不要脸,你说不收就不收,你等着看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收下我这个徒弟!”
他愤然甩袖,离开之前用眼睛狠狠的剜了下容无崖,容无崖拧眉,不明白他的自信从哪里来。难道他又想靠隆康帝来逼迫他?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可真是太蠢了。他当着隆康帝的面说出了收徒标准,而宗佶没有靠自己征服他,隆康帝只会觉得他无能。等到他再去求隆康帝,十之八九会被厌弃。容无崖没什么情绪的抬了抬眼皮,却没有想到,宗佶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楚殷殷。楚殷殷一大早就起来了,容无崖现在还要喝药,她不放心别人,每天都亲自煎药。哪想端着药回来,就看见宗佶气势汹汹的德行。她怪异的挑了挑眉,要知道,这些日子宗佶各种殷勤讨好,不管他们怎么说,他都顶着张笑脸。楚殷殷记得容无崖之前的叮嘱,所以下意识的退让了好几步,不想和他有交集。不曾想宗佶看到她,脚步一顿,竟然直直的走了过来。楚殷殷心中警铃大作,冷眼看过去。宗佶脸上还有未消散的怒气,但他却在笑,“王妃,咱们又见面了,早上能够看到像您这样的美人,我这积聚的不快瞬间就烟消云散了,王妃果然是个妙人,要是能够据为己有,那就更好了。”
楚殷殷两手端着药,不然现在一定给他一巴掌。她绷着小脸警告他,“白日做梦是种病,宗江军还是抽空去看看病吧,免得哪天死了。”
楚殷殷对待不喜欢的人,尤其是还来主动挑衅她的人,不会丁点情面。然而宗佶闻言也不恼,反而呵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王妃生出非分之想,也在情理之中,你还别说,之前没注意,现在越看越觉得王妃有点眼熟,王妃,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旧相识?”
“我可没有你这么令人作呕的旧相识。”
楚殷殷言辞激烈,跟这种疯子多说一句话,他就会跟个牛皮糖一样粘上来。她挺直了腰背,目不斜视,说完之后越过他往房间里面走。宗佶侧头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边往外走边喃喃自语的笑道,“令人作呕?看来也不是多么刻骨铭心,我还当像这种救命之恩,你也会印象深刻呢?不过……”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玉佩,手上的力度大了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