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昼夜温差极大，中午还是阳光明媚，夜间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点夹杂着雪花，落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团团泥泞。
定襄城靠近寒列山，气候比赵氏王朝其他地方都要寒冷，算得上是苦寒之地。
赵流云穿过街道，身上包裹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灵气罩，将雨水全部隔开，神识在城中一寸寸搜寻。
街道两旁的阴暗房檐下，老乞丐包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烂棉被，正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口中唱着不为人知的谣歌。
绕过主街道，赵流云停在灯红酒绿的一处阁楼前。
“香玉阁？”
阁楼位置虽然偏僻，但里面的酒客却不少，大部分都是一些身穿劲服的魁梧猎户，还有几个修为浅薄的修士，正三三两两聚成一群，听着窗外小雨，推杯换盏。
东方红雪坐在大厅角落一个靠窗的位置，透过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风月场所，里面依稀传来歌女浅吟低唱的声音。
虽然白纱遮面，但大厅众多的行走江湖的浪荡客们都忍不住偷偷瞄着东方红雪，似乎在想那洁白面纱之下会是怎样一副惊心动魄的容颜。
不过众人还算守规矩，到没有不开眼的上来搭讪。
赵流云走进大厅，立刻有小二上来招呼：“客官，住店还是喝酒？”
“有熟人，不用招呼。”
赵流云十分熟悉江湖门道，直接冲小儿摆手，径直来到东方红雪的桌前，一屁股坐下，自顾自的倒酒。
“这酒不行，我当年在西陲城喝的西风酒那才叫烈酒，一口下肚，如坠火海！”
赵流云举起酒杯，猛灌了一大口，皱着眉说道。
东方红雪似乎并未听到，依旧愣愣的望着窗外绵绵细雨，不知在想些什么。
“师姐有心事？”
赵流云看着东方红雪洁白的脖颈，好奇问道。
东方红雪转过头，看了赵流云一眼，随即又看向窗外，幽幽道：“这雨水从天而降，转眼间就走完了它的一生，毫不起眼，无人关注，多可怜。”
赵流云探头看了看窗外，似乎在思考话中的意思，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明白东方红雪在说些什么，只好附和道：“确实短暂，还好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
东方红雪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才有意义？”
赵流云愣了愣，随即轻笑道：“能让我站得更高，看得更远，就有意义！”
“为什么？”
“？”
赵流云不解。
东方红雪追问道：“赵师弟，你为什么想站得高看得远？”
赵流云沉默片刻，拿起手中酒杯，给自己满上，又灌了一大口：“我曾经从来没想过要变得多强，只想为赵氏，为父皇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只想平定西部三国，让赵氏王旗飘在目光所及之处……可惜，他亲手毁掉了我的梦想……”
东方红雪知道赵流云的过往，此刻正安静的听赵流云吐露心扉。
赵流云又灌了一口酒，叹了口气道：“人啊，只有死过一次，才能真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前十九年都活在谎言中，直到我失去所有，才懂得了要为自己而活的道理。”
赵流云眼中浮现自信的光芒，神采奕奕：“所以，我只想走到最高处，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试试头顶这片天，到底有多高！”
此刻的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言语之间虽然狂妄，但却信心十足。
他没有说完，他不仅是想站在最高处看看最美的风景，他还要兑现对承天的承诺，他要横扫宇宙万族，重现上古人皇的辉煌。
赵流云无法想象未来会有多难，但他不会放弃，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会拼尽一切去奋斗！
因为，他的第二条命，就是自在宫、承天给的，他选择再次活着，就有担起这份责任的义务。而他也很乐意承担这样的责任，他很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人能让他屈服！能让他认输！
东方红雪被赵流云的话震住，她看着赵流云神采飞扬、睥睨天下的目光，似乎有些出神，眼底又带着一丝羡慕。随即陷入默然。
她举起酒杯，在赵流云杯子上轻轻碰一下，仰头一饮而尽。声音说不出的温柔：“祝你成功，师弟。”
赵流云望着东方红雪，只感觉眉目如画，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东方红雪奇怪的看着赵流云。
赵流云止住笑声，认真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对我温柔的说话，感觉有些奇怪。”
“……”
东方红雪瞪了他一眼，但眼角的笑意却遮掩不住。
赵流云看着东方红雪的脸颊，心里只觉一阵温暖。
“时间若是能停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他忍不住想到。
“师姐，你的梦想是什么？”
赵流云问道。
东方红雪低头沉默片刻，随即平静道：“我没有梦想。”
“不可能，就算是凡夫俗子都有梦想，更何况我辈修士。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天下无敌？”
赵流云不相信。
东方红雪眼眸低垂，情绪似乎有些沉闷：“因为我是女儿身，注定无法继承王位，所以从小就被父皇丢在极北冰山中修炼冰心决，更是被灌输为了家族千年基业而修炼的理念。所以，我不是为我而活，我是为了家族而活着。”
东方红雪说这话时，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似乎在诉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正是这种无所谓的语气，让赵流云有些不快。
他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从哪里安慰，因为东方红雪无法抛弃家族，她能有今天，全部依赖家族培养，为家族做贡献似乎理所当然。
但他不想东方红雪就这样活着，这样太憋屈，好像一个傀儡，好像曾经的自己……
“嗯……生命中还有很多有趣的人或事，你可以从身边找找看，也许会有收获。”
或许是出于同情，又或许是出于心底复杂的情愫……赵流云犹豫半天，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