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热情的姑娘。”
卡祖米欣咕哝道：“太热情了！”
看门人乐呵呵地说道：“她是乡下丫头，独自来城里讨生活，你能让她怎么办呢？”
“啊，你不要看不起她！大学生！卡娜安可是个能干的姑娘！”
“我敢打赌，你绝对见不到这么勤劳的姑娘了，城里的体面人，从不会自己学着收拾房间，更别说下厨房！”
“娶了她，可是一件好事呐！”
卡祖米欣摇了摇头，叹道：“反正不是我的烦恼，”
他转过身，对着帝姬苦笑道：“伊凡，这是你独有的‘烦恼’哩！”
卡娜安是这里的女仆，一般来说，她负责房客的饮食。
斯雷国的出租房，和夏国的旅店有些不同，它更像是一种‘请客’的形式。
体面的房主人更看重客人的‘格调’，若是那些不体面的家伙，卡佩夫人会丝毫不留情面地将他们赶出去。
而卡祖米欣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带着伊凡搬到了这里。
卡佩夫人乐意见到两位从事文书工作的人住在她的房子里，更别说其中一个还是大学生。
而有着卡祖米欣的担保，卡佩夫人也相信了那位虚荣的小伙子，并不是坏家伙。
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她证实了这一点。
要知道，有一位好动嘴碎的乡下女仆，有些时候是能够提供一些别样的帮助的。
当两人回到房间的时候，果不其然地发现了毫无变化的摆设。
那位好奇心旺盛的乡下姑娘，可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她只是有些时候少根筋而已。
“呼！”
久违的，在一堆书籍中间，卡祖米欣沉沉舒了一口气，瘫在了沙发上。
“伊凡，你先洗吧。”
他指了指洗漱间，感谢卡佩夫人过剩的虚荣心，连房客的单间里都有这样的配置。
只要他们需要，勤劳的女仆小姐，便会将热水送到房客的房间内。
很显然，因为今天的出行，卡祖米欣预定了这项服务。
伊凡，也就是曾经的帝姬，默默点了点头。
曾经有一段时间，大学生对这位小兄弟过于旺盛的自我认知有些烦恼。
即使是身体抱恙，这位小兄弟也不肯让他触碰皮肤，哪怕他只是想看看伤势如何。
天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意志力，才让这位伤员支起身体，细细清洁了自己一番。
事后，除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味以外，卡祖米欣什么污浊都没有看到。
对此，受到的教育偏西洲式的斯雷国青年，将其归咎为封建教育的迫害。
那种无论何时都不肯放下自尊，就好像那些没落贵族的子女。
他就知道有一位，即使是在深夜忍受着睡意都不肯停下洗漱的动作。
因为她仅有那一套堪称体面的衣装。
“自尊总是会使人散发出坚硬的光芒，顽强的意志力如同钻石版闪耀。”
卡祖米欣躺在沙发上，任由头颅倒挂在空中，陷入了沉思之中，很快便在疲惫的驱使下陷入沉睡。
在狭小的洗漱间内，帝姬小心翼翼地锁上了门，并且难以自制地将毛巾塞在门缝下。
卡祖米欣的品德无需质疑，那位大学生的品德，甚至和夏国的儒生们有得一比，但她就是无法控制住自己。
一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可能被对方窥探，帝姬就忍不住战栗起来。
她不敢确定，再这样凄惨的状态下，她是否还能保持作为一个人的尊严。
她曾经以为自己做到了，以女子身比肩甚至越过男儿，可是，一直到今天，她才彻底地明白。
之所以她能够站在那些男儿身旁，站在那些大人物身侧，并不是她的功名超越了性别。
那只是因为，她拥有着夏国最尊贵的血脉，仅此而已。
就像现在，剥去所有的装饰，她仅剩下的，只有一具不甚丰满的躯体。
水银镜子中娇小的女体，让她忍不住战栗起来。
每当看到那副堪称羸弱的躯体，她就感到一阵害怕，也许是夏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保守。
那一面宽大且敞亮的镜子，将她的身躯完美呈现出来。
夏国并不喜欢水银镜这种直白的东西，有着灵力这种奇妙的东西，宫廷特制的铜镜，比起玻璃水银镜有过之而不及。
帝姬曾经认为，在那镜子之后，有着另一个诡异的空间，甚至想法设法将其拆了下来，费了大把力气才安下心来。
可是，当她安回那面镜子时，不安又一次袭来。
她这才发现，她所害怕的，并不是他人的窥探，而是自己的认知。
她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女人。
尤其是在斯雷国这种男尊女卑到了某种令人发指境地的国家。
她，不愿意成为弱者。
哪怕她现在经脉尽毁，除了偶尔能够从那副灵丹妙药浇灌出的躯体之中榨出超越常人的力量外，现在的她，无比羸弱。
“如果被发现是女儿身的话……”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毛巾打湿身体，感受到了单薄的肩膀和其上精致的锁骨。
卡祖米欣，那位大学生，虽然他的确有着更加开放的观念，对待女性并不粗暴，甚至称得上温柔。
可是她明白，某种铭刻在斯雷国人灵魂中的态度，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浇灌入前者的身躯。
那是源于男性对于女人天生的压迫感。
所谓的温柔，就好像是夫子家提倡的思想一般。
那是被后来人所凝练的，与人类兽性相违背的东西。
对斯雷国这样的‘蛮夷’之国来说，那可真是堪称罕见的东西。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帝姬无比确认，自己的邻国，是货真价实的‘蛮夷’之国。
的确，或许它们在某些方面有些足以称道的成就。
可是，这还是难掩它们灵魂之中带着的厚重欲望。
那副充斥着欲望和渴求的灵魂，即使是隔着北国人强健的身躯，都能散发出恶臭来。
若是过去的帝姬，面对这样的恶客，能够做到不卑不亢，甚至是‘见不贤而内自省’。
可是，当她沦落到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