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的少女回过头，本就清瘦的身影，在星光的照耀下，一时简直和林中鹿影没有什么两样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为女性而长着鹿角，但是洛星对这些半妖还是颇为尊重的。
至少，对于她们在各方面的古怪习性，都有些心理准备的。
也许是少女修行体系的缘故，在星夜之下，她显得格外玲珑剔透，乍一看好似什么明玉一般。
恬静沉稳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深野灵兽。
只见她眼神幽幽，对着洛星点了点头，却又没有回话，回首继续看着星夜。
洛星心有感应，走上前与其并肩。
有些话，并不需要说出口，就像是眼前少女的邀请一般，有言相送，但是只有有心人能够得到。
洛星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熟悉感，远于世俗之上的那种提线感。
无形的因缘之线，寻上了门，借着少女的血脉和灵魂，悄悄拉了拉，提醒着他。
至于提醒的什么，洛星满心疑惑。
少女眼中倒映着星光，洁白的皮肤如同玉石般散发着淡淡光芒，她开口道：“洛领队，你相信预言吗？”
洛星一愣，最终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算是吧，我所学甚浅，不能做到确信。”
少女接着说道：“未来之时迷渺诡秘，就像是隔着灰雾一般，看不清隔岸的景色。”
“可总是有些人，他们的眼睛如同明月，他们的精神如同火炬，能够穿透冰冷的寒夜，将彼岸的景色记在心中.……”
洛星咀嚼着少女的话语，逐渐陷入了深思，他总觉得对方似有所指。
就好像有人，在借着少女的身躯，将无法传达的话语说出。
“我和师父来到这里，并不是巧合，也不止探寻血脉奥秘那么简单。”
少女缓缓转头，望向洛星：“我们是为了一个预言而来的。”
“预言？”
“是啊，”她叹了口气，说道：“缥缈玄奥，荒诞无稽的预言。”
“那个预言，指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半妖葬身此地，只为了寻找一个未知的存在。”
“就像是孩子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一般，我们前仆后继的，想要完成母亲的遗愿.……”
“或许您没有听说过，可是妖族，是有一位共同的母亲的，即使是没有血脉联系，她也算是所有迷茫者的再生父母。”
洛星的心脏停滞了一拍，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是谁，可是因缘宿命之线，累世夙愿的重量，已经隔着这些话语传了过来。
“我们称她为：含朝娘娘。”
一言既出，落在闻者耳中，犹如雷霆劈开昏云，顿时，无数的记忆碎片自洛星灵魂深处涌出。
那些记忆，太过于杂碎，太过于遥远，以至于原本承载的画面和影像早已消失，只有点点难明的情感，从中渗出，几乎染透了洛星的识海。
“昆仑妖王.……？”
洛星呢喃着这个名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段记忆是从哪里来的，就好像是有另一个灵魂，在他的身体之中，喃喃自语着这个名字。
半妖少女看了他一眼，似乎在为后者的博学感到诧异。
她点点头，说道：“正是，那馈赠灵智，助长寿命的昆仑娘娘，便是吾等半妖公认的妖王。”
洛星还在震撼迷茫之中，只听见少女接着说道：“可即使是她，也有无法完成的夙愿……”
“娘娘她，爱上了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存在……”
“有人说他是太阳，又有人说是幽幽苍天，更有甚者，直言其为天道。”
“身为凡俗之身，即使是无限接近神座，能够增添寿命，改换阴阳，却是始终无法得到痴心之物。”
“妖者，本就是逆天理之物，仿佛注定了我们将会把痴字铭刻在灵魂之中，再用毕生去追求，犹如捞月之猴一般.……”
少女黯然道：“禽兽习性，即使是有了人形，亦是难以摆脱。”
闻言，洛星几乎是本能性地说道：“痴情可不是什么禽兽习性，恰巧相反，唯有心有智实，能辨美者，方能爱物。”
“夫子所谓君子知其不可而为之，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痴情不是吗？”
“只是他所痴的东西，乃是礼乐和合的大同之世。”
半妖少女眼神怔怔，似乎对洛星的话语很是惊奇。
“洛领队，真是心识开阔啊。”
他莞尔一笑，反问道：“谬赞了，只是略有所感，对了，你还未说那预言是何。”
鹿角少女怔怔然回过头，一边说着：“是了，是了。”
她沉寂了一会，然后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解释起来：“自古以来，我们半妖之中就流传着一个预言。”
“据说，那是含朝娘娘窥探到的天机。”
她突然变得神神叨叨起来，轻声说道：“据说，含朝娘娘所求之物，将会自深渊之中返回，偿还累世牵挂。”
她盯着洛星的眼睛，那张清澈的面容，悄然浮现出几分桃色，恍惚道：“累世牵挂，又怎能偿还？除非.……”
洛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听清了少女细如蚊呐的下半句：
“除非.……耳鬓厮磨，日夜不分.……”
仅仅是说出这句话，就好像费了少女的大半力气般，让她沉沉地低下了头。
洛星点点头，心中颇为感慨，谁说这些半妖只是披着人皮，心中还是禽兽之念？
少女的这番言语，简直少女地不能再少女了。
感慨完后，洛星又抓到了对方言语之中的漏洞。
“等等，为一人求爱，如此缥缈虚无之事，如何会有千万半妖强者前仆后继？”
就算是含朝妖王在他们半妖的心目中声望无边，但是如此之举，还是不免有些过了，若是没有其他原因的话，洛星一定会认为对方不怀好意，在半妖的心中中下了魔种。
半妖少女摇了摇头，解释道：“当然不止如此。”
“含朝娘娘所爱者，无论是苍穹还是天道，实际上，皆是她这位妖族之王的极端体现。”
“将一族之兴隆背负己身，其气魄与担当，无法想象，也因此，她自然会为吾等着想，本能地想要填补吾等半妖所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