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南和李跃进分手后,一个晚上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第二天一来到办公室,他就打电话找黄祥。黄祥接电话时还在床上,他睡意朦胧地告诉瞿南这会儿还在内蒙。瞿南焦急地说:“你得抓紧回来,我找你有点事儿。”放下电话,他叫司机小张开车去郁蓝家。司机小张吞吞吐吐地说这会儿车坏了。瞿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小张说:“小毛病,你先喝点茶,我这就去捣鼓一下就来。”
没一会,小张就回来了。他见瞿南正在打电话就在站在一边静静地等着。见他放下电话,他凑上来悄声地说:“瞿主任,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小张平日里行事稳当,并不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瞿南轻轻点头说:“你尽管说,有啥不当的呢。”小张有些感激地说:“这个郁经理在咱这地方也算是个人物了,你平日不去歌舞厅那些地方,有些事也许不太清楚。咱这块不少男人都打过她的主意,有的人说去唱歌那实际上是冲着她去的。这会儿不知有多少人拿她当嚼舌根的话题呢,恐怕人家回避还来不及呢。我劝你不要沾她,去她家就更不妥了。”
瞿南听了沉默了一阵说:“她这个人,我多少知道一点。怎样看一个人,各有各的看法,我倒觉得她是个有骨气的人。你没想过吗?她家床上躺着一个病人,这日子咋过呢?”
小张开着车不一会儿来到郁蓝的家。推开虚掩的两扇木门,瞿南感觉到院子里静得可怕。他和小张敲了敲里屋的门,一点反应都没。瞿南果断地推开门,屋里边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异味。他叫小张把门开着透透气。走到床边,他看到郁蓝的男人头侧向墙边纹丝不动地躺在那儿。瞿南推了推他,又用手摸了一下的他头,感觉到他在发烧。他对小张喊道:“快,救人要紧,赶紧把他抬上车送医院。”到了医院瞿南叫人把开发区民政局长喊来,对他说:“你先安排一下,给他治病并请个护理工。费用呢,我这有一点先垫着,不够的话再想办法。”民政局长不太情愿地说:“既然是瞿主任安排的,我就尽力做好。”
瞿南把这一切安顿好就叫上小张回办公室。坐在车上,望着窗外匆匆行走的人群,他心里又把郁蓝的事盘了一遍。这女人多舛的命运让他叹息。他不知为什么一下又想起了吕红,想到了她穿着一双洗得干干净净的布鞋,留着一头飘逸短发的样子。虽然从开发区的分工上讲,此类事他工作上一点也不涉及,可他决定抽时间把自己对这个案件的想法与分管政法的柳主任谈谈。
说来也巧,他刚上了三楼就在走廊上遇见了开发区联防大队的殷队长。殷队长是来找柳主任的,见柳主任不在就在走廊上转悠,他热情地和瞿南打招呼。瞿南正好想了解些情况就请他到自己办公室坐坐。俩人坐下后,瞿南给殷队长倒了杯水说:“郁蓝那案件搞清楚了吗?”殷队长好奇地望了他一眼,用一种蔑视的口气说:“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对我联防队员动刀子。这次非严惩不可,否则天下不乱了吗。”
瞿南喝了口茶说:“我对事情不了解,没有发言权,可我觉得夜晚一个男人独自进入一个女人的家,就凭这一点,这事就值得推敲。”殷队长不以为然地说:“瞿主任,按照规定像她这样出过事的人是不能在歌厅工作了,我那队员是秉公办事,到她家是向她说明情况的。”
瞿南忍住火问道:“你那队员现在清醒了吗?能讲话吗?”殷队长嘻嘻一笑说:“还不能,不过证据能讲话。”瞿南看了他一眼问:“啥证据?”殷队长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们把那女人带走时,她身上的衣服好好的。我的人怎么会对她施暴呢?再说了,她是啥人?”
瞿南控制住情绪说:“殷队长,你说到证据这就对了。一切都要凭证据说话,可证据是全面的,仅凭衣服好好的就能下结论了吗?”殷队长一听瞿南质问他,可能是受人恭维惯了,也可能是觉得瞿南分量不够,竟回了他一句:“你是相信一个卖的呢?还是相信一个联防队员呢?”
瞿南心中的火腾得一下就冒上来了,他“啪”地猛一拍桌子说:“你先入为见,真是无耻。对这样一个弱女子如此污辱,你还有一点良心吗?你还是女人养的吗?像你这样断案岂不是尽出冤假错案。”说罢,他拿起手中的水猛地泼向殷队长,并大声地说:“你立刻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殷队长狠狠地朝他瞪了一眼走了。瞿南在办公室走了几圈,他想到了父亲对他说的话,“这里家族势关系错综复杂,简直就像一张恐怖的蜘蛛网,稍有不慎就会身陷其中。无风还起三尺浪,有风便是浪滔天。要想站得住,关键是要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容得下难容之人。”想到这,他意识到了刚才自己的情绪失控,心中不觉一阵烦躁,又一想话到嘴边,如梗在喉,不吐不快。事情已经如此,也只好随它去了。
这时,公务员送来一堆报纸和信件,他随手翻了一下,一封从省城寄来的信让他心里一阵颤动,他连忙拆开,信中有一只精巧的红色请柬,是陈爱武邀请他参加省第一家民办音乐舞蹈学校开学典礼的。请柬后面折叠着一封长信。让他特别注意的是,她专门在信纸上写了:“我已到省城好几天了,没给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让你有一个惊喜。”这封信他飞一般地读了一遍,静了静心又把中间这一段细细地看了一遍: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身外之物都会黯然失色,唯有真情,这一产生于两情相悦,经历生活煎熬,却历久弥新的人性本色会支撑生命的航程,带来生命的春天、暮年的欢乐、天堂的梦境。女人和男人,除却蜗角虚名,这一对拼命想剥离,又企盼相融合的世间精灵,一生的眼泪、一生的血液、一生的激情都在寻觅着属于自己凹凸无缝的那一半。这就是生命的历程,大自然造化万物的轨迹。
无论我在何方,你始终是我生命中的森林,精神上的家园。这一刻早在我们第一次相遇时就注定了。这么多年,我之所以没有勇敢地去爱,是因为我知道你心灵中珍藏着一段美丽的恋情;我知道她每天都在碧兰无垠的天空静静地望着你。我不想让你放下,也不想让你忘却,我只想让她在冥冥中欣慰地看到,你的生命之旅中有了一个风雨中相互扶持的伴侣,我只想靠着你的臂膀与你同行,让我在茫茫夜色中望着万家灯火不再孤独、不再徘徊…
读到这,他浑身一颤,眼睛一下子湿润了,焦躁不安的情绪舒缓了许多。他放下信,打开窗户向远处望去,苍穹尽处,天地相接,白云深处,秋雁点点。他来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好几趟,又看了看日历,决定尽快上省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