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母体记忆（四）
“您……需要点什么？”一个阿谀奉承的声音，但在这喧嚣的世界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她闭着眼睛，身上的破布根本无法抵御世间的寒风。
“这个人。”雍容华贵的她抬起手来，金色丝边的紫玫瑰手套和翠玉手镯让这些人垂涎不已。
“呃……她……”男人翻着档案，“小猫，三年前被送来的。”
妇人点了点头，抬起手来，身后的仆人立刻走到了小猫的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小猫机械般的抬起头来，她现在只是本能的屈服和顺从，完全没有——也不敢拥有自己的意识，不然换来的将是噩梦一般的惩罚。
妇人望着小猫，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年龄。”
“十五岁。”男人立刻回答道，“您如果需要，可以打折卖给您。质量算是上乘货了。”
妇人招手示意她闭嘴。他转过身去，其他仆人识趣的退到一边，只留下了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下人，他明显高出其他人一等。
“夫人。”他向前走了一点。
“秋月明天有课吗？”她小声问道。
“有，上下午各两节，都在宅中。”他回答道。
“明后两天安排秋月去郊游，你亲自负责。”她继续说道，“记住，先把宅子周围讨厌的眼睛清干净。”
“好的，您放心。”
“通知实验室，企划启动。那边你多留心。数据资料给我抄录一份。”她说罢，转过身来，很鄙视的看了一眼眼神死灰的小猫，“太脏了，值这个价钱吗？”
“回您的话，真的已经很便宜了。”男人回答道，“您是老熟人了，我们开价一向……”
“会说话吗？”她皱了皱眉，问道。
“会，但送来的时候精神受到了点刺激。有时候神智会不太清楚。”
“残品你也卖？”妇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留着使吧，再吃你几年粮食然后老死在你家。”
说罢，妇人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那个男的赶忙追了上去，拼命拦住了她。
“姑奶奶……姑奶奶您息怒息怒，您教训的是，教训的是。要不……我再让您十个点？”
“十个点？我缺你那点钱？看你们老板最近各个档口生意都不错啊，唯独你们这里不是很景气。”妇人冷哼了一声。
“是是是，您看……前几次咱们的合作都很愉快不是吗？我也给您挣了不少利益。”他抓耳挠腮的，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得，我就跟您说实话吧……这小猫估计是卖不出去了，您要是想要，我直接给您半价。”
“半价？”
“我不走正规程序，就说她得病死了。不会有交易记录的。”他急忙回答到，“这样一来给您节约了成本，我私人也能赚上一笔，您看怎么样？”
妇人笑了，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你听好，要是别人知道了…….”
“您放心，您放心，这秘密我带进棺材都不会说。”他一见事情有门，立刻激动的两眼放光，要知道即便是半价出售，这在常人看来也是个天文数字。
“快点去办。”妇人一挥手，身后那名穿西装的男子开始填写支票。
…………….
……………..
“导入觉七号的数据。”一个临时却毫不简陋的实验台，她穿着白大褂，冷静的指挥着一切。只不过人员少了很多，只有五六个亲信。
“是。”此时躺在实验台上的，是被药物催眠过的小猫。她的呼吸平稳而安详，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事情。
她眉头紧锁，心中忐忑不安。
她接手这个计划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当时自己还不太清楚计划的真正目的，但随着研究的深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占据了她的世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自己的这双手，也许会制造出能够毁灭世界的东西。但是，她上的是单程的列车，无法调头。
很快的，觉五号的时候，她有一种预感——完全的机械体是行不通的，机械芯片所控制的一切实在是太有限了，唯一可能的途径就是将机械芯片与人类的身体结合。
而她没有将这个研究公诸于世——即便到了觉九号的时候，其他研究人员也提出了这一观点，但此时她在这方面的理论研究已经基本完备。此刻，就是第一次实践。
她冷静的注视着一切，心中在祈祷能够成功。
……………..
“队长，未知数据！”焦急的呐喊声，屏幕上再次出现了刺眼的红色。
“冷静，继续监测。”她点头，而后转过身去，“来自受体还是芯片？”
“是受体机能的错误信号。觉七号与免疫系统的耦合出现严重问题。”另一个研究员回答道，“是否终止程序？”
“不，继续下去。”她回答道，而后拿起桌案上一本解剖学的书籍，快速翻越。
“进度百分之四十三，受体暂无自我意识。”
“免疫系统无法突破，血浆浓度上升。”
“内环境稳态受到冲击，神经递质传递速度下降，肾脏功能……”
“切断生长腺。”还没等报告结束，她直截了当的说道。
“队长，这……”
“把激素调控交给觉七号。增加乙酰胆碱比率，抑制肢体运作。”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最终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这有可能在一秒内使得左右计划功败垂成。觉七号的芯片已经植入了小猫的体内，如果失败，那么芯片将随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永远长眠，自己多年的努力也将完全付诸东流。
“是。”各种各样的针剂注入小猫的体内，时不时传来她痛苦的呢喃声。可怜的小猫，此刻在经历着非人的磨难。
“………..”她仅仅凝视着玻璃缸内的小猫，心中一遍又一遍的为她祈福，同时祈祷上苍能够饶恕她的罪过。
“报告，机体内部……发生未知错误！”研究员惊讶的直接站起身来，呐喊道。
“未知错误？！”她急忙冲到主机前，这时完全未知的一串代码，此刻几乎要占据了小猫的半壁江山，超过半数的神经全部被这种代码读取，越来越多的显示屏上变为不可控的红色。
“脑部电流。”她忧心忡忡的问道，即便是现在，她也不得不做出失败的打算了。
“数、数据正常？！”又是一声惊呼。
她立刻转移到了那台主机上，这里负责小猫体内各项参数的测定。奇怪的是，现在大部分数据都显示远远低于正常值，但各指标比重仍然保持不变，更像是被等比例压缩了。
“静观其变。”她命令道，直觉告诉她这也许未必不是好事。她亲自监控小猫体内的数据。
“内部数据的坍缩…….”这个观点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明确，她在脑海中迅速拟定了一套全新的方案。
“快，松弛全身肌肉。”她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还有强心剂。”
“明、明白！”
……………….
……………….
这个阴暗的地下仓库被粗暴的撞开，四个全副武装的男子翻滚进仓库，他们行动如飞，荷枪实弹，宛如一匹匹丛林深处的战狼。他们急速的冲向仓库内把守的人，他们手中的小手枪和匕首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那个家伙手中端着巨大的散弹枪，身后还有三四个兄弟。
“放下武器。”他们命令道。
“你们这群混蛋是什么人？！”领头的那个男子怒骂道，“信不信我一枪崩死你们。”
“说大话的下场，通常是死的很难看。”一个冷峻的声音如同幽灵一般传来，这让被锁在仓库角落的她全身一颤。
领头的那个男人顺着声源转头，但就在这一刹，一颗灼热的子弹贯穿他的眉心。
“一个不留。”站在仓库门口的萃枫优雅的收枪，下达了指令。自己的四名队员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解决了仓库的所有人。
这里是仓库，同时也是一个牢房。厚重的铁皮箱中都是被掳来的男孩女孩，是黑市交易上的“货物”。
萃枫带头，朝着仓库最深处的一个铁皮箱子走去。打开铁箱的大门，刺眼的光芒让女孩睁不开眼。
她被锁在这里，铁皮箱子里阴暗潮湿还充满了刺鼻的臭味。此刻她将唯一用来蔽体的稻草往身边凑凑，颤颤巍巍缩在角落。
果不其然，和那时的目光一样，如同鹰一般锐利。
“南宫蕾？”萃枫望着她，问道。
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用正常的语气和自己对话，也是她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姓名。
…………….
…………….
“耦合、完成了？！”研究员惊呼道，“但是…….数据……..”
“应该是机体的坍缩。”
四个小时的漫长等待，气缸内的一切都稳定了下来。她迫不及待的转动旋钮，走了进去。
她此刻迷茫的望着世间的一切，原本已经趋于成熟的身躯仿佛忤逆了时光的洪流一般，变得更加稚嫩，身材也小了好几圈。八壹中文網
“你好。”她看着小猫，慈祥的笑道。
“唔……”小猫迷茫的望着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
“小猫……”
“多大了？”
“五岁……”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就如同她想象的一样，与觉七号的融合让她的生理机能和记忆大幅度的倒退，但却没想到竟然直接倒退了十年有余。现在的她恐怕记忆是混乱的，但从她知道“小猫”这个名字来看，应该还保留有最近的记忆。
但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小猫将是世界上第一个人类与机器人的结合体。
但就在这时，她突然一怔，一个一闪即逝的念头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