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武艺,倒也没见什么套路,招式,都是按自己的想法使劲用力,不过也就是经常上山行猎,身手轻快而已。倒是这弓箭,本来就是猎户的看家本领,每个都是练过,尤其是周宝,张弓快射,200步以内,百发百中。其余的人,都不过在百步左右,准头还不如他。周行自己上去,试了几箭,那箭也飞了出去,摇摇晃晃,不过30来步,就飘落在地。众人哄堂大笑,周行倒也无所谓,反正没练过,以后有时间练练,赶上周宝估计难点,自觉追上其他人,还是有点希望。 日日晚间无事,一帮人足足有十七八个,就聚在周行的教室里,点了松明,闲坐了聊天。在这个场合,可是显出周行当销售经理练出来的忽悠劲,况且又是来自后世,天文地理的可是比这山庄的人见得多了,无论讲起啥来,都是一套一套的,说道外面长安成都的繁华,关东、西域的广阔,就连最沉稳的周宝都是满眼放光,无不跃跃欲试,要出去见识见识。 周行倒是不慌不忙,用树枝在地上,画了图形,将这汉中四周的山河分布,藩镇势力,一一剖析明白。这些青年,平日不过是打猎务农,就是出山,也不过到了镇子售买而已,连县令觉得遥不可及,更何况这些天下枭雄,大军名将。听了这些梦里都未必有的事情,如同天书一般,不到几日,对周行是服的死心塌地,惊为天人。有回家给家人说起,一个村子才多大,这一个节没过完,早传的人人皆知:周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大事,尽在掌握,那几位做主建学堂的家主,也都心里高兴,原不过就是想让孩子认字而已,没想到这周行如此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那这村里孩子,将来能学到一成两成,都是了不得的才子呀。庆幸自己做出的选择实在英明。周叔更是庆幸自己没有坚持,要不还不后悔死? 到了正月十六,孩子们都来重新上课,这些小孩,早都得了家长的千叮咛,万嘱咐。见到周行,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崇拜,让周行都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转眼到了二月,这一日,周行正在上课,周蓉儿却急匆匆的着了来,说是周叔让他过去,说是有大事商量。周行听说有大事,也不敢耽误,安排了周辉带着重点班进行复习,自己和周蓉儿急匆匆的往周家而去。 路上,周蓉儿告诉周行,说是山外又来了10来户村民,要在这里安置,村里的几个家主,正在他家商量,让周行给参谋个意见。 还没到周家,就见村口,老老少少,总有六七十口人,或站或坐,身边是行周背篓,有的还拉着耕牛农具,在那里歇息,看人过来,只是望望而已。 到了周家,这院里除了周家兄弟三个和王家、周家、陈家的三个主事的家主之外,还有两个精壮的汉子,约莫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看周行过来,虽然是憨憨的笑着点头招呼,却掩不住满脸的疲惫。 周叔他们几个,见周行到了,忙让到上首木墩上,周行客气几句,推辞不得只好坐了,周叔道:“夫子,你也看到了,他们刚从山外过来,想在咱这安置,我们几个请夫子出出主意。”
周行道:“咱这山庄,都十几年了,也才不过来了这五十来户人家,怎么今天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那两个精壮汉子,见周行本就长的白皙,和山民大不相同,又见这小的年纪,却是被几个长者让到上首,口称夫子。心里揣度这夫子必不寻常,见周行问,两人忙站起来拱手,其中一人道:“夫子,外面从腊月,这仗打的厉害,要不是实在没法,这穷家难舍,也不能拖家带口的进着山里来。”
另一人道:“是呀,这仗都打了两个多月了,天天这个兵来,那个兵去,也不知道为啥,总也打不清爽,这兵来一次,遭一次殃,不是要粮,就是要人,是男的也抓,是女的也抢,实在没法,只好舍了家逃难,我们原是三泉人,这都往北走了这老远,路上又遇到十几个乱兵,要杀要抢,我们兄弟领着大家拼死相抗,老老少少,死了三十多口子,才砍了那帮狗杂种。不敢再顺路走,这才进山,可怜我的两个兄弟,都二十不到,就。。。。”
话未说完,放声大哭,另一人也是泪流满面,强忍着没出声而已。 周叔叹息一声:“都是苦命人呀” 周行也是默然不语,乱世百姓,命贱如狗呀。周二叔低声对周行道:“都是穷苦人,既然来了,总不能再赶走。再说这山谷,虽然咱是先来,但也没有独占的道理,只是这以后来人多了,以后有个不和争斗,却又不好了,夫子还要想个章程才是。”
周行点点头,如今的山庄人家,日子平静,如能维持现状那是上上之选。如今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虽然谷中地土也足够耕用,但心里有些疑虑也是正常,又怕将来万一客大欺主。只是这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心地良善,看了别人可怜,要是说不让留下来,那是绝对没法出口的。 其余几个家主,见那汉子苦的伤心,都上前劝慰,好久才住了。周行思索良久,想起年前周灿年前从山外带来的那半片的布告,上面有天复元年腊月的字样,好像这天复年间,正是王建和周茂贞争夺山南西道各州,周茂贞和朱全忠,争夺关中各州和朝廷控制权,打得热火朝天。想这兴元府,地处要冲,你争我夺是一定的。 外面百姓,大兵往来,没有活路,进山逃难的肯定会越来越多。到那时纷纷而来,未必每个都像这兄弟俩一族有规有矩,知道个先来后到。万一有个那种强横无理的,那可就悔之晚矣。况且,有的难民身无长物,不要说种子、农具,就是口粮行周也没有,要是不管不顾,穷极生变,必有祸端。为今之计,必须周全处置,早做准备。 周行和周叔打个商量,让二叔领着,先把外面的老小,领到各家,起码有个安歇之处。如何安置,等会再议。 那两个汉子,见周行如此安排,估摸着没有再赶走的意思,心里放了一大半,出去协同分派各家。 这周行对周叔和王、周、陈几位家主道:“周叔,几位大叔,咱这谷中,十几年来,也就是这几十户人家,乡亲们你谦我让的,一向安静和睦。眼下外面大乱,想必今日以后,必然还会有这外面的村民进来投靠避难。要是不早做准备,恐怕咱这谷中的平静日子就到头了。”
王家家主点点头:“夫子说的,正是这个理,若是就来这十几户,咱们稍微紧一紧也就过去了,就怕一下子来的多了,又是吃,又是住的,还有这田地,要是没个章程规矩,一个不好,乱了起来,咱这十几年的安静日子,也就大风吹了。我们请你来,就是觉得夫子学问大,给我们拿个主意。”
周叔道:“是呀是呀,咱这庄户人家,心都是好的,也不能见人落难不搭把手的,只是咱这也是有家有业的地方,也不能为了别人,把咱们这好好的庄子毁了。我们都是这下地作田的,那有什么长远的主意,要不就请你来商量商量。”
周行笑了笑,道:“各位大叔看得起小子,小子也不敢藏拙,这外面的乱战,要小子看来,没个年把,也是平静不了,咱这庄子,越来越大也是想的到的,要想报的太平,恐怕还要按长久打算才是,小子这个盘算,确实大了,要是几位叔叔愿意,小子就念叨念叨。”
周行不慌不忙,说道:“这山庄,咱们大家觉得好,无非是这么几点,其一是山清水秀,风调雨顺。其二是荒地甚多,土地肥沃。其三各家虽不富裕,但户有余粮,其四是民风淳朴,没有好凶斗狠,无理无法之徒。其五山居偏远,没有官差乱兵土匪骚扰。”
各人都是频频点头,陈家家主道:“夫子说的甚是,就是这些。”
周行说道:“既然这几点各位大叔都赞成,小子的这几个法子即从这上面生发而来。”
周行开始提出自己的方法,其一是公田分配法。这谷中的所有田地,均归山庄大家所有,所有外来村民,想要在这居住,开荒,一则要有山庄同意,二则不得随意开荒,必须由山庄分配划分地界,这数量按各家人口算,每个超过八岁的人,可以分给六亩荒地开垦。所有新来的,一视同仁。 这以前的老住户,则按每口8亩,每家超过这个数量的,就按现有的田亩,山庄登记造册,不在减少,没达到这个数量的,就着过去的田地,补足数量。开不开恳,各家随意。 这周行也是当过销售经理的人,虽然官不大,却是知道,不管你要立规矩也好,改革分配也好,首要的一点,就是要保护这既得者的利益,否则大家一起反对,能执行下去才怪。他这个法子,首先满足了在座的几位家主和他们代表的老住户的利益,自然大家都没有意见,而新来的人,毕竟受了限制,也满足了老住户的主人心理。新村民刚来,又是统一的规矩,也容易执行。大家估算了一下,就目前这山谷,方圆七八里路,就算是再来个几千人,土地也是够用。 周行的第二个法子,则是保甲法。目前的山庄,有事是几个家主商量,然后是各家主回去,协调自己家族的小户。这各家主的地位,都是约定俗成,其实没有什么约束力,只是山的人习惯了而已。这要是山庄大了,一则下面的人未必听话,二则家族多了,议事也未必能有结果。况且难免有些强横之辈不服管教。所以周行提出,十家编为一甲,五甲编为一小保,五小保编为一中保,五中保编为一大保。这样编下来,一大保足有一千多户,用于这山庄目前的范围地界想必是足够了。 这甲长,先有十家推举,但要成为甲长,必须要山庄元老会认可,山庄元老会不认可,必须重新推举,这是以免有强横之辈把持保甲。 这小保的首领,称为保正,由下面各甲的甲长推选,山庄任命。这中保的首领,称为保长,则是先有山庄元老会提出人选,再由下面的保正、甲长认可通过。这大保首领,则称为保主任,由山庄元老会推举。 这山庄元老会,目前就由几位家主组成,以后扩大到11人组成。这几位家主,是终身世袭成员,即使过世了,可有其他元老,挑选子侄一人顶替他的位置。以后凡在山庄居住三年以上,年龄三十岁以上的,可以通过保甲推举,进入元老会,一任3年,可以连选连任。 这保甲的作用,一是调理各家纠纷,二是监督匪盗不法和外来的生人,三是传达山庄的政策,执行山庄的命令。要是那个保甲出了匪盗不法之人,或者有和外面生人勾结,对山庄不利的,若同甲自行检举揭发,则处分犯人,若是同甲无人发现检举,则全甲连坐。 这保甲法,在于把单独的各家各户,编练成上下通达的管理体系,让每个人都纳入了一个严密的组织,自然对保证山庄的安宁能有巨大的作用。至于周行所说的选举元老会和保甲长,则差不多就是周行的民主思想在作怪。 几位家主听了周行的保甲法,虽然觉得有点麻烦,目前这点人还真是没啥作用,倒添了不少的累赘。但细细想想,按周行的保甲法,则可以让所有新来的村民,迅速的纳入到山庄的管理体系当中。保证山庄原有的良好秩序。况且,有了保甲法和元老会,才能光明正大的宣布对这山谷的拥有,才有公田法的基础。同时,终身元老的存在,也避免了豪强大族到来后,对山庄秩序的威胁。 这第三个法子,则是公租公仓法。这灾民逃来,必然什么样都有,那些没有粮食的灾民,再开的荒地产出谷物之前,必须要让他们能活下去,才不会出乱子,这就要设立公仓。目前的老住户,按现在到收成的日子,无论大小,每人每天一人一斤半留足口粮。其余的粮食,计数归入公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