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山哥从少年 变为了满头白发的老者,它也从未开灵智的妖灵,修行到如今的二阶后期。那些回忆似乎很遥远,却又近在眼前,它低声喃喃道:“一开始,只是因为一个蹩脚的谎言罢了,我因此躲过一劫……我想,山哥早已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先辈了吧,可是他一直没有戳破。没有他,这个世上就没有我。”
梁绯然并不知道其中的渊源,大致能猜测到一些,轻声道:“这其中可能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可是你是妖灵,你还活着,那位老者已经迈向死亡,这就是结果。你无法去改变这一结果。我更在意的是,他有请求你为他续命么?”
梁绯然问出了她最在意的问题。老鼠心情低落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如果不是一个月前,开发商过来看坟,山哥怕开发商自己动手迁坟,赶过来与开发商争吵,我根本不知道他病的这么重,我想救他。”
它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世上总有些事情是没办法解释,也没办法说对错,或许一开始是因为利益使然,但实际上,这更像是一份延续了七十六年的友谊。这件事,梁绯然并没有以自己的角度去评判,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可以最后去看他一眼,跟他道别。”
……天刚蒙蒙亮,天空中下起了雨。刘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位躺在床上的年迈老者刘山,已经奄奄一息,他的瞳孔涣散,看向头顶,似乎浮现出了自己的一生。还有,年少时碰到的那位谎称是刘家老祖的妖灵。他皲裂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说道:“谢谢。”
他的儿子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谢谢,只觉得他是糊涂了,哽咽 的喊着父亲。梁绯然手中抱着那只老鼠,昨晚他告诉他们,他叫做刘大宝,这是刘山给他起的名字。站在屋子前方,梁绯然敲了敲门,身后的朱修,心情复杂的跟着。男主人开了门,看见朱修那张熟悉的面孔,作势要关门。屋里传来刘山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他已经到了末路,如果不是刘大宝,这位刘山早就不该存活于世。女主人见到梁绯然还抱着一只老鼠,咒骂道:“晦气,还带了老鼠过来!”
男主人看见那只老鼠,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拉了拉女主人,没让她再说话。梁绯然没有回应,只是将老鼠放到老人的床边。老人涣散的瞳孔,终于凝聚出了一抹微光,费力的测过头,看向刘大宝的说道:“老朋友,你来了。”
刘大宝只是安静的看着老人,金褐色的瞳孔中,露出了痛惜的神色。他这次,是真的要送走昔日的友人了。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上一次,是父亲离开的时候,可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开灵智,感觉并不是很强烈。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深刻的感觉。他想,自己一定会记很久。刘山扯了扯嘴角,浮现一丝笑容道:“我知道,我能活,是因为你,所以我拼命的干活,种庄稼,怕我走了,你就没东西吃了,咳咳……谢谢你,这两位是贵人吧,那你以后,肯定不会缺吃的了,我也能……放心的走了。其实,你不该这么做的,这是我的命啊。”
老人兀自的说着一些什么。女主人试图说些什么,男主人再次拉住了女主人。女主人低声咒骂道:“他把老鼠放在咱爸床上!”
没有人回应她。刘大宝人性化的伸出手,佛摸着刘山的额头,小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却从来没有跟你道过歉。”
刘山满是皱纹的脸上,带上了几分释然,说道:“我又……不傻……我早就……知道了。”
在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几乎轻的听不见了。逐渐的,他的瞳孔涣散,一切的光明泯灭消失,身体的温度逐渐冰冷。女主人大喊起来,男主人眼眶泛红,声音撕心裂肺的喊着父亲。梁绯然跟朱修离开的时候,女主人似乎还在试图咒骂他们。男主人拦着她,在看见刘大宝的时候,男主人便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因为他年幼的时候,见过刘大宝。……回到庙中,雨还在下,树叶上有水滴连贯的滴落下来。刘大宝趴在桌面上,精神并不是和好,还是看向梁绯然,说道:“我知道,我为他续命是错的。我也知道,山哥其实不想我这么做,如果不是你,我应该会随山哥儿去,那到了地下,山哥肯定会怪我,谢谢你能唤醒我。”
梁绯然睫毛微垂,发丝侧落,遮了侧脸:“我能碰见你,兴许也是冥冥中的定数。”
刘大宝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说道:“可能吧。”
梁绯然并未跟刘大宝多聊,朝坐在台阶上看雨的朱修说道:“夏盛延带来的刀,你有带这么?该去寻找你的道了。”
朱修对于梁绯然收了刘大宝的事情还是有些不解,从昨晚就没跟梁绯然说过话,此时听梁绯然这么一说,没管刀道的事情,朝梁绯然问道:“师父,您为什么要收他?”
他并不是质问,只是 心底不解,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有想明白这问题。梁绯然没少轻挑,清澈的黑眸中露出了然,说道:“他的本性不坏,如今合欢宗缺人手,更重要的是,妖灵一方,需要一个首领,我手下的这些妖灵,实力太弱了。”
朱修还是不解,问道:“师父,在我印象中,您一直是一个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梁绯然淡淡的笑了笑,说道:“它的灵魂很纯净,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灵魂了。”
朱修唇线紧绷着,天光映出那张执拗的脸庞,说道:“那您手下的其他妖灵呢?他们的灵魂不纯净么?”
梁绯然:“这不一样,刘大宝是在野外成长了八十六年,还能保持本心,这样的妖灵很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