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月兴这里把钱谦益气昏了的时候，整个苏州府都乱了起来。
因为无数的乞丐开始有组织有纪律地游行了起来。
“读圣贤，知礼义，江南首推东林院。”
“东林好，东林妙，东林学子功夫好。”
“郎君问，姑娘瞧，咱说什么功夫好？”
“你别问，我不说，飘香姑娘最知道。”
“你别听，也别瞧，怡红院里逞英豪！”
“四书五经垫身下，仁义道德化口号，青楼姑娘哭着叫。”
周围县城还有苏州府数以千计的乞丐涌了进来，在街头巷尾，围着那些慷慨激昂的书生唱着。
那些东林书院的书生一个个被说得怒发冲冠，回口怒骂，可一张嘴，那些乞丐的口水就喷了过来。
有几个气的实在受不了了，冲上去就要动手，可刚一到跟前，那些个乞丐就直接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然后其他的乞丐就会抱住那些书生一通哀嚎。
在外面宣讲的书生们绝望了……
在东林书院里面的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环境优美的东林书院周围，此刻已经停满了一辆又一辆的粪车。
本来充满了书香气的东林书院，这个时候几乎是臭气熏天。
正在那里面奋笔疾书制作传单和连环画的书生受不了了，一个个出去一看都傻了眼。
张道坤几个人在那整把酒言欢，畅想着国行关门，军机处迫于舆论的压力滚蛋的美好日子呢，结果就闻到了一股股恶臭。
“这酒菜坏了？”刘公子皱了皱眉。
“怎么可能，天气这么冷。”张道坤摇了摇头，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学生跑了上来。
“张院长，不好了！金汁行的人把咱们给堵住了！”
“什么！”张道坤豁然站起来，其他那些人也都是拍了桌子：“该死的宁书礼！太过分了！”
“张院长！”这时候又有一个学生跑了上来，“你快去看看吧，金汁行的人要朝咱们泼粪呢！”
“岂有此理！”张道坤哪里还坐得住，“你们从后门走，去报官！”
扔下了这句话，张道坤便风风火火地冲了下去。
“张院长你可算来了！”门口的学生看到张道坤，一个个都急坏了，张道坤看到外面那一车车的粪，气的鼻子都歪了。
“领头的呢！给我滚过来！”他直接破口大骂，这时候反正也没有别人了，这次可没有人围观，周围的老百姓早都被熏跑了。
“哎呦，张先生，今天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一脸温和的笑意道。
这中年男子叫做黄双，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竟然长得颇为俊秀，从这一众粪车之中走出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张道坤看到这个人，却是愣了一下，刚才还强硬的话语，一下子柔和了不少。
“你怎么来了？”他眉头微皱，别瞧这帮人只是一群掏粪的，可是实际上这可是一件美差！只要你种地，你就得上肥，没有点实力那是万万拿不下来的。
这个黄双就是此地的地头蛇，不仅控制着金汁行，还有三家赌场、两家青楼，手底下大小无赖五百人，给他干活的人上千。
黄双笑着走到张道坤的身前道：“张院长，我这帮兄弟今天累了，上你这讨碗水喝。”
“要水我这有的是。”张道坤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但是给了你你能就这么走了？”
黄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你干嘛要和军机处搅到一块！”张道坤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忘了，你能有今天靠的是谁！”
“你就不怕刘老爷子找你！”
黄双脸上的笑容不变道：“张院长，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能有今天，难道不是靠着我这帮兄弟们苦哈哈地干活吗？”
“你这样的读书人，想不到他们的辛苦可以这样说。我却不能昧着良心，把他们的功劳放给别人。”
“你！”张道坤气的浑身一颤，紧接着咬牙切齿道：“你不要犯糊涂，军机处和那国行迟早是要滚蛋的，你……”
见张道坤把话说得这么明白，黄双也索性坦白道：“张院长，你这话我不认同，你可知道国行今天卖出去了多少纸？”
“他们卖出去纸了？不可能！没有我们这些读书人，就那些饭店酒楼能买多少纸！”张道坤看着黄双一脸高深莫测的微笑，忽然警觉道：“难不成是那些书铺？”
黄双笑着点了点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道坤笃定道：“我们早都传下去话了，要是他们敢买国行的纸，以后就再也让他们卖不出去书！也不会再有人给他们写书了！”
张道坤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自信，因为之前的确是这样，大夏的书店，卖的最多的书就是四书五经，而这种书只有书生会买。
一些神话故事之类的倒也有卖，甚至卖的还很好，只是那也是书生买，而且大多都是书生们写的。
至于寻常的老百姓，是不会弄那些的，而且他们也买不起。
唯一能够看懂的春宫图，那造价可是极为高昂的！
所以各家书铺的客户是很固定的。
等等……
张道坤把这件事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书院他们卖的春宫图？！”
“不愧是张院长。”黄双微微一笑道：“钱谦益院长的列传只要十文钱。”
“张院长的只要六文。”
黄双从怀中掏出了一沓春宫图，送到了张道坤的手中道：“张院长啊，你看看，虽然画的比较糙，但是挺传神的，而且便宜啊。用完了这纸哪里开屁股都不心疼。”
张道坤看着黄双递过来的那春宫图，看着自己在上面的精彩表现，一张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他三两下就把这个给撕了个稀巴烂，“胡画乱画！我要去官府！我要告官！”
他气的浑身颤抖，而在这个时候，刚才去报官的那个学生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院长……”
张道坤一看他，眉头顿时一皱：“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报官了吗！他们么没来人吗？”
“院长……苏州府都是军机处的人，没工夫管咱们……”
“什么！”张道坤只觉得眼前一黑，这军机处做的这么绝！
“哎呀。”黄双哈哈一笑道：“张院长啊，我就不在你这耗着了，我得去书铺在看看了，听宁大人说，今天所有东林书院的学生的春宫图都能出来，明天要是被官府查封了，这可就买不到了。”
“我得抓紧去买了！哈哈！”
“兄弟们！走，买书去！”
黄双一招手，那些金汁行的人都跟着他哈哈笑着走了，只留下了一群学生在哪破口大骂。
“靠！粪车！粪车推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