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诸不知道襄国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但如果他以一国之力，直接打得襄国哭爹喊娘不得不臣服，那必将让大尧再一次被各国记在心上。
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好处是大家都认识到了大尧的实力，再面对大尧问题上，不说达到如今离国的高度，但也差不了太远。
坏处也在这里，大尧不是离国。
归根究底就是根基尚浅。
离国国祚延续了数百年，即便到如今依旧强盛，这任离国皇帝也不是什么昏君，乃是一代明君，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再则，魏子诸就这次见到的那两位皇子，叶起渠跟叶起泽，他不认为这两人有谁是个蠢蛋，不管他们谁当了皇帝，下一任离国皇帝依旧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也就是说，离国这一代到下一代，根本不愁没有能够扛鼎之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离国的国祚还将继续下去，并且看不到任何衰败的苗头。
但大尧不一样。
大尧离国不足百年，这一辈出了个魏子诸，还能勉强让众人刮目相看，但陈灵山还没有彻底显露出一代雄主的峥嵘，这也是襄国此次会晤，会强烈要求他这个帝师亲自前去的原因。
无非就是觉得大尧能有今天，全是他这个帝师的作用，只要杀了他，那大尧如今的蒸蒸日上，也不过是一场假象，如同水中倒影空中泡沫，一戳就破。
这才是大尧目前最危险的地方。
到那时，大家都看到大尧的实力，襄国臣服，西夏被打灭，原本不毗邻的国家突然就变得毗邻了起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何况还是这样一匹猛虎一位壮汉。
到时候他们联合起来对付大尧，绝对不是魏子诸想看到的事情。
至少也要等到他的新科举推行完成成熟，大尧人才辈出，国力强盛经济繁荣，而要做到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可跟襄国的战事，并不受他们控制。
襄国要打，他们总不能听之任之。
那这时候喊一个徐国加入，徐国出兵十万，大尧到时候随便出点人，打的时候拿命打，但是打完之后轻描淡写的把功劳推到徐国身上，大尧就可以淡出许多人的视线。
他不需要那些虚名。
自身真正强大之后，什么虚名得不到？
前提是真正的强大，不惧任何人的那种。
魏子诸目光深邃，他在离开刑部的时候，就在想着跟赵晖见面后会怎么谈，如果要谈条件，这个条件要怎么提。
一直到现在，赵晖果然提出要跟他做笔交易，那么这个条件，就顺理成章的被他提了出来。
相比之下，区区一个赵丙，确实算不了什么。
难不成赵丙去了徐国，还能继续当他的丞相？
魏子诸觉得这不大可能。
除非等徐国太子即位，而赵晖在里面又起到了关键性和决定性的作用，那或许此事还有一线可能性。
不然的话，赵丙去了徐国也只是继续当一条毒蛇，再想出来咬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魏子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良善之人，该利用就利用，在底线不被突破的前提下，无所不用其极，这并没有什么不妥。
主殿内的气氛，随着魏子诸那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话，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晖在权衡利弊，要答应这个条件，的确不是他一个人点点脑袋就能够做到的，如果他现在一口答应，魏子诸也不会相信他。
而魏子诸则一心二用，想着这些对大尧来说的长远之计的同时，也在观察赵晖的反应。
什么明面上的解决办法，只不过是赵丙如今的处境，不管是劫狱还是其他手段，都行不通罢了，只有这一条路走的情况下，谁都可以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义父义子？
如此父慈子孝的父子，之前赵丙在京都岌岌可危的时候，连裴况跟胡显都背弃他另谋出路，转而投靠了自己，赵晖这个义子，又在何处？
魏子诸看问题更喜欢透过现象去看本质，或者是换位思考想一些更深层的东西，反正赵晖此时即便表现得再正常再客气，在他眼里也定然是图谋不轨心机深沉的人。
而这个习惯，让他在很多事情上面都能够抢占先机，其实哪有什么未卜先知，不过是在别人没想到或者少想了一步的时候，他恰好就多想到了这一步。
然后这个先机就来了。
良久。
赵晖打破了这份沉默，语气低沉道：“敢问一句帝师，若我拒绝这个条件，或是徐国拒绝对襄国出兵，你还会代表大尧，对襄国出兵么？”
魏子诸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大尧对不对襄国出兵，而是襄国对不对大尧出兵，前几次大战情况如何，想必你这个徐国太子府幕僚极为清楚，大尧从不主动招惹人，但是别人招惹了，那就只能被动还击。”
“若是襄国再犯，大尧将不会束手就擒，只会硬撼到底，最后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我作为大尧帝师，这是我能给你，也是给大尧所有百姓的回答。”
赵晖瞳孔微缩，默默点头。
他知道魏子诸没骗他，就说上一次让襄国钉在耻辱柱上的大战，究其根由，赵丙在里面也起到了一定作用，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襄国本就想为上次被击退找回场子。
而且襄国从心底里，就没把大尧放在心上，这样一个被他们欺负惯了的小国，挨打了竟然还敢还手，这是襄国不能容忍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上次襄国败了，还败得特别彻底。
赵晖沉吟片刻，忽然反问道：“大尧跟襄国的仇怨无法调解，帝师想借徐国之手灭襄，就不怕徐国拿到好处之后反过来灭大尧？”
听到这段，魏子诸笑了起来。
“呵呵。”
说不出是冷笑还是嘲笑。
“你可能没听清楚我刚才说的话，那我再重申一遍，不管是谁，大尧从来不去主动招惹，但如果要欺负到大尧头上，那大尧也唯有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