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沐子艏的身份还是一个悬案。“你留在母后的身边,是不是为了复仇,为你那个投井而死的母亲报仇雪恨?”
沐子宸脸上的汗水顺着他洁白的衣襟往下流,双手攥的紧紧地,可以看出他现在心里有多紧张。伤疤被揭开,还是这个最珍爱的弟弟揭开,沐子艏的身体颓然倒地,双眼空洞而又无神,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其实就算高伊兰不下令处死自己的母亲,她也活不了多久的,后宫是个人吃人的地方,沐西阳每天忙着和大翰开战,根本就没有心思管这些莺莺燕燕。至于他的母亲,他可能连有这个人的存在都记不清了。她的母亲在后宫之中没有依傍,没有地位,没有名分,甚至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处子之身都没有,每天都会有嫔妃来找她的麻烦,让她干这干那,动不动,就非打即骂,那几年,他们活的连皇宫里最低贱的奴婢都不如,人命如蝼蚁,他们的命连蝼蚁都比不上。起码,蝼蚁还是自由的,想去哪便去哪,他和母亲,就只能耗在这深宫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出头之日。皇后的赐死终于结束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起码现在的他认为,那是一种解脱,死了,就都好了。死了,就都干净了。然后,他成了皇后的养子,不用再过那样的生活,也没有敢当面议论他的身份。高伊兰待他很好,他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弟弟,他觉得,一切都值得,值得了。至于报仇,他想过,想过一刀了解了高伊兰的性命,给自己的母亲报仇,可当年欺负自己母亲的人呢,那些人里面,还包括自己的父皇,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现在却苟延残喘。为了纾解心里的郁愤,他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碰到很多事,才渐渐地明白,生在皇室之中,这就是他的命运。因此,他回来了,他释然了,他和高伊兰一样,每天都等待着那个可爱的弟弟回来,等他回来,他这个做哥哥要助他一臂之力,助他登上皇位,好好的辅佐他,让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他的弟弟那么可爱,那么聪慧,一定会是黎国历史上最贤明的君王。可现在呢,现在站在他眼前的人,心中满满的都是仇恨,比之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小时候院子曾有一株梧桐树,春末的时候,会开满梧桐花,青紫色的花朵,真的很好看,你想不想陪三哥再去看一看?”
沐子艏突然站起身来,开口对沐子宸说道。沐子宸紧攥的手放开,脸色恢复如常,他似是不相信的问道:“三哥,当年之事你当真能够放下?”
“你既然说了是当年之事,我何以不能放下,宸儿,我现在活着的唯一动力就是辅佐你,你可明白?”
沐子艏一掌拍在沐子宸的肩膀之上,言辞恳切。“三哥,对不起。”
沐子宸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在沐子艏面前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沐子艏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我若是和你一般见识,就不是你的三哥了,说吧,此次去四通城的收获,可见到了白世元?”
“三哥.”沐子宸霍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沐子艏,但很快,他苦笑了一声,自己的这个三哥,看似久居深宫,不问世事,可背地里却把自己做的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想来自己做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吧。“没有见到白世元,想来他是知道我的身份了。”
沐子宸摇摇头,一脸的失望。白世元这个老狐狸,无论他投了多少帖子,去了他家房门多少次,他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将沐子宸他们拒之门外,想来是有所察觉了,所以更加的谨小慎微了。“那么这件事情就由三哥来为你去办了,放心,他不会知道我是谁的。”
沐子艏打开手里的象牙折扇,轻轻地扇动着,可谓是灵肌玉骨,妙年高洁,颇有名士的儒雅与风流。其实沐子艏长得一点都不像沐西阳年轻时候的模样,那时候是那个御医看他们母子可怜,为了帮他们才那么说的,至于那九死一生的三天,还是那位御医买通了一个小婢女,每晚等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那位婢女才偷偷地喂他一点米粥,就这样,撑了过来。如今,那位御医已经告老还乡,不知所踪。那位婢女现在在沐子艏的宫殿里做掌事女官,忠心耿耿,说一不二。人生就是这样的奇妙,你不知道你一个微小的举动,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生命苦短,但总有人为了它去努力,也正是因为这一个御医,一个婢女,让沐子艏不论置身于何种恶劣的环境中,总相信人间有正义,人间有爱。大音希声,大爱无言。“从此以后,三哥和徐清源就是你的左膀右臂。”
沐子艏的声音宛如山间清风,清清爽爽的,却掷地有声,一下一下撞击在沐子宸的心上,沐子宸合上眼睛,前尘往事一同袭来,让他更加的清醒。他推开窗户,冲伺候在外的冰初吩咐道:“去把徐清源给本太子叫来。”
无论外面是怎么样的情景,在典邢司这个吃人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雨水顺着木头桩子滴滴答答的往下流淌,我倚在门上,轻咳不止,在被关的这几天里,我的病情又加重了,不仅咳嗽,还开始发热,头昏脑涨,站也站不稳了。我知道,独孤离傲把我打入典邢司,就是为了折磨我,消耗我那仅存的一点点可贵却又可怜的意志力。忽然,安静的空气之中,传出了一阵钥匙哗啦啦的响声和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是冲着我这边来的。我努力地站起身来,随着“砰”的一声,门被打开,外界的光线投射进来,让我不由得眯上了眼睛。一个肥胖而又丑陋的妇人朝她身后的婢女吩咐道:“把她给我抓起来,老身要亲自验验这个小妮子还是不是处女。”